第266章 吴家帝令

地府中转站里。

一道身影如犯病般,抽搐着。

那娇柔的躯体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嘭!!

翻滚撞击到了一根坚硬的粗石柱,发出闷响,继而停了下来。

吴姬十指努力地抓住暗金后土面具的边缘,往外扒动着,但却是无法扒开,即便那脸皮被扯出了血痕,依然是无能为力。

她已经尝试了许多许多次了。

这面具里好似藏了什么,正在吸取她的灵魂。

她有时候是可以把面具摘下来的,但一觉醒来,这面具却又会莫名其妙地回到脸上。

而当这种“吸食感”产生时,她就无法取下来了,哪怕拼命撕扯,也做不到。

良久……

又良久……

她整个人虚脱了,满身汗水地躺在冰冷的黑色大地上,衣衫湿透,而部分地贴着雪白的皮肤,映出婀娜的曼妙曲线。

吴姬坐起身,她还差一重就可以突破十一境巅峰了,就可以挣脱凡人命轮了。

但她却没有半点开心。

面具固然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则是联姻。

吴姬永远想不到自己在完成了隐君的任务后,居然还需要去联姻。

第一代隐君固然对家族做出了贡献,但却正因为忙碌于人间事项而耽误了突破时间,如今她的实力在吴家并不算很高。

而联姻对象,却是族人所挑选的,那是为了保证血缘的纯净,而与同族之间进行的婚姻。

至于为何联姻……

与其说是利益,不如说是她的脸。

她很漂亮,漂亮的倾国倾城,这一点毫无疑问。

吴家和苏家不同,苏家是冰帝与长公主争夺帝师的任命权,以进而争夺家主之位。

吴家却没有这么复杂。

而,她从隐君之位卸任前,曾为大商皇后的母亲,以及趋炎附势的生父早为她选好了家族里的对象。

那位对象是如今族长的小儿子吴一植。

在她担任隐君时,吴一植曾到人间“历练”过,因为办事太笨、为人好色也被她惩罚过,结果他返回族中就提出了这联姻,要把她纳为二房。

最关键的是,生父生母居然答应了。

如今已经在筹备婚礼,发送请帖……

这对吴姬来说,完全是羞辱。

但族人不这么想。

“能与族长小公子成婚,真是该当感恩了。”

“这也算是对她努力的最大回报了。”

“她会不会不愿意呢?”

“怎么会,怎么可能?难道她要破坏家族血统的纯正?还是看不起家族族长?能与小公子结合,即便是二房,也是幸运了。”

“吴姬的父母也是煞费苦心啊,真是为这女儿的婚嫁操碎了心,她若是还不明白父母的一片苦心,当真是无药可救了。”

是的。

倘若她不开开心心地去参加这婚礼,便是不忠不孝,便是不知好歹,便是不懂感恩,便是瞧不起家族。

人言可畏,更可畏的是你根本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好似整个世界都如此充满恶意地在你耳边呢喃低语。

这一刹那,吴姬忽然感受到了曾经重压在那位皇弟身上的担子……

如今的感同身受,让她轻叹一口气。

数日后,她来到了一处高崖。

悬崖尽头是一个墓碑。

墓碑在深冬明月光下,显出苍白以及那刻着的墓铭:

“商太子古尘之墓”。

吴姬摘下暗金的后土面具,挂在腰间,取出三炷香点燃,焚香袅袅,散于半空。

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也是她自己曾做过的孽。

但若是她不做,又能如何呢?

谁,不是被命运所束?

选择是一种幸福,但又有几人能够拥有呢?

要么,就是顺着这命。

要么,就是去做那人嫌鬼厌的异类。

所有曾经口出恶言的人啊,又何尝不曾被同样的恶言所绑架过呢?

为虎作伥,世人岂非大多都是如此?

冷月下,

吴姬静站到檀香焚尽,烫到指头,却犹然未曾察觉,

她取出一个酒坛,一个酒壶。

啪。

酒坛尘泥拍开,她抓着坛边,对着这也许她此生此世最对不起男人的墓碑浇灌下了美酒。

酒水湿了悬崖,顺着光影里山石的凹凸纱皱流尽,

又被山风吹开,成了断珠的垂帘,向远发出那“滴答滴答”却悄不可闻的轻音。

吴姬抓起酒壶,凑到唇边。

酒入愁肠,化作的是泪。

“还要喝么?”笑声忽地从身后传来。

吴姬猛然警觉,全身如母豹子般绷紧,一个前冲然后立刻回身,手中已经抓住了骷髅刀的刀柄。

但看到来人,她又松开了刀柄。

来人是夏极。

夏极从远而来:“我还有酒,你有故事么?”

吴姬露出轻松而忧愁的神色,自嘲地笑了笑,但同时也放下了警惕。

面前之人不会对她出手,

如果出手了,她也打不过,所以警惕完全没必要。

夏极走上悬崖道:“没想到今年你还会在此时过来。”

吴姬道:“你与大哥关系这么好吗,还来祭拜?”

夏极没嘲讽她,因为她自有内疚去煎熬过往的罪业,而是道:“我若说我是来等你的呢?”

他数年前曾见过吴姬在地府露出痛苦之色,也明白后土面具有问题,这次金蝉脱壳后,他为了执行后续的计划,便是来这里碰碰运气,如果遇不到吴姬,那么他自会再想办法。

但,偏巧就是遇到了。

吴姬道:“堂堂的黑皇帝来等我这么一个女人么?”

夏极道:“是。”

吴姬沉默了下来。

吴姬自嘲地笑着,自嘲地问着:“那,黑皇帝打算怎么使用我?”

夏极看了她一眼,取出两坛美酒,一坛递给吴姬,一坛自己拍开。

吴姬其实不怎么能喝,但也横了横心,直接拍开一坛,痛饮了起来。

夏极道:“你在世家待久了,就把自己当个工具了?”

吴姬反问:“不是么?”

夏极摇摇头,诚恳道:“不是,谁都不是工具,谁都该有选择权,悲惨也好,幸福也好,至少应该有可以努力去改变的机会,而不是注定如此。”

吴姬轻哼了一声,也不争辩,继续饮酒。

一坛饮尽,她直接歪头醉了过去,青丝为枕,垫着那一张有着倾国倾城脸庞的头颅。

夏极坐在她身侧,取了一件毛毯为她盖上,然后坐在孤月寒星下独自饮酒。

黎明未知,吴姬“嘤咛”了一声,转醒过来,看了看毛毯还有身侧的男人,揉了揉眉心道:“你还在……”

夏极温和道:“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