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为圣人,我为罪人,你为凡人
齐国皇都。
飞雪落着,而行人匆匆,脚步声惊动着路畔的野猫。
野猫“嗖”地一声窜入灰蒙蒙地矮灌木,却又好奇地扭头张望。
小贩抓着毛掸子拂去被忽大的风刮到桌面儿的雪,然后跑往外头,踮着脚拉着简陋的油布顶儿往外拖拽了点。
武者修炼一日,在这午后的时光里往酒楼而去,掂着掌心的银两,思索着一会儿买多少酒,买多少肉,踏步于风雪里,丝毫不惧这严寒,
有些真气强大者便是能直接弹开附体之雪,只看得一旁的路人惊叹,一边的小孩儿目不转睛。
女人男人纷纷到了各自赚取银两、谋生得钱的地儿,开始了忙碌。
便是不需谋生的府宅之中,也各有事儿。
“小囡儿,去回味坊买一盒三珍酥,你爷爷想那味儿了。”
“好的,娘。”
“我陪妹妹一起去!”
“注意安全。”
“知道了,娘。”
兄妹两人对视着笑了笑,便是一起跑出了家。
靴子在地面上划开雪花,溅射的白尘乱扬。
男孩道:“小囡儿,一会儿我要去万剑道场,你不许告诉娘。”
“不,我就要告诉娘。”
“小囡儿,万剑道场可是非常厉害的地方。”
“略略略,骗小孩呀,厉害的地方才不会收你呢。”
“不是,我和你说,万剑道场场主名为公羊长,乃是万剑宗的长老,万剑宗是什么地方?是东方第一大宗门。而且,这万剑道场说是不看本事,只看品德,你哥这人品,肯定没问题。”
男孩说着说着似已陷入了自我的想象世界里,他捏了捏拳头道:“匡扶正义,报国为民!”
女孩还未说话,忽觉东边天穹有了异变。
男孩也察觉了。
不仅是这两个国都冰山一角的孩子,整个国都都察觉了。
所有人都忍不住抬头,看向那铁灰色彤云的穹苍。
三条巨大的黑蛟还是出云,拖拽着一辆奢华飞辇从空而出,紧随着飞辇而出的是排列成队的修士。
修士们御剑而行,一眼看去,足有三四百。
“是修士!”
“好厉害!!”
“哇……”男孩张大眼,眼中闪烁着光芒。
小女孩也忘了去买三珍酥,震惊地看着天空。
这些人太强太强,也离她太远太远。
远的就好像是天上的太阳,月亮,星星。
她心底满是敬畏……
所有人都只剩敬畏。
然而,这被他们所敬畏的天今日却不是路过。
黑蛟飞辇停在了齐国国都之顶,辇上的金袍男子带着视众生为蝼蚁的姿态,居高临下,俯瞰这一座都城。
滚滚如雷的声音压下风雪,往下传去。
“齐国叛宗,不仁不义,如今当屠一城,以儆效尤。”
声音无情。
而城中的人却有情。
众人姿态各异,神色各异。
而就在这时。
一声厉喝冲天而去:
“道友何以动辄屠城?如此灭杀无辜百姓,不怕遭了报应吗?”
紧接着,
数十道凌厉气息亦是从万剑道场腾空而起。
道场主人公羊长乃是万剑宗长老,半年之前,他受了万剑宗前宗主俞珑的命令,来到了齐国国都,传功于品性上佳者,传火于品性资质皆上佳者。
公羊长来了这里,自然也庇护这里。
此时,他御着十二剑轮飞起,身后诸多弟子亦是列开成阵。
城里众人顿时有了希望,仰望着天穹。
大齐皇宫里,将要继位的太子,还有诸多皇女皇子纷纷仰头看着这一幕。
皇后正拉着婵妃在吃茶,此时也是手足冰凉,目瞪口呆地仰面朝天。
而小苏亦站在庭院里,她听到这“屠灭”
白发苍苍的齐秀颤巍巍的双手朝天,用嘶哑着地近乎悲鸣地声音喊着: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王朝不过是在宗门的惊涛骇浪里飘摇,身不由己,苟且偷生而已。
何来选择?
何来不仁不义?
何至以儆效尤!”
他的声音不大,风雪就可以淹没,便是让天上人听到的资格都没有。
凡人的声音从来不大。
便是君王也是如此。
呼天抢地的悲愤之声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天!
天!!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道啊!!!”
齐秀仰面朝着磅礴的大雪,嘶哑地愤怒地咆哮着,大雪狠狠镇压着人间,管他说什么,也自是听不到。
天不管你生,亦不问你死,
但你若敢逆天,天便是不动不摇不声不响,也自有一群天下之人来视你为邪魔,高高在上地质问你天做错了什么,为何要逆天?
诛杀你的体。
诛灭你的心。
毁去你的魂。
掰断你的骨。
天上,彼此的对话已经结束了,公羊长知道此战无法避免,便是一掐剑诀,附十二境之力于剑轮上。
剑轮旋转,速度渐快,化作一团亮晃晃的凌厉光圈。
旋即,十二把飞剑飞散开,排雪斩风,划出十二道延绵百丈的轨迹,射向那飞辇上的异宗人。
然而,那飞辇上的金袍男子只是笑着摇摇头,抬手一点。
飞剑覆黑膜,破开十二剑。
瞬间穿过了公羊长的胸膛,带着他往地面狠狠压去。
嘭!!
直到把他钉死在耻辱的尘埃里。
圈圈烟云破散,凡尘的人们哗然喊着,心都落到了谷底。
而那黑膜飞剑随着金袍男人云淡风轻地一招手,便飞了回去。
他身后的诸多修士已经开始了屠杀。
转瞬,那公羊长领着的数十名修士已被或杀或伤,摔落于地。
实王看也不看地面一眼,不耐地挥了挥手:“屠城。”
如今的修士若要屠城,那是再简单不过了,搬山移海之能,就如天化大手,覆压人间。
这就等同于你站在一个暴露的蚂蚁窝前,只需用手拍几下,用脚跺几下,这窝就扁了,然后你哈哈大笑,看着一地的尸体,觉得掌控生死实在是有趣极了。
此时,亦如此。
小苏在庭院里,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要炸开,要炸却未炸,
只不过一幕一幕若走马灯转着,
走马灯中央的心儿没有光,那一幕幕便都是黑色的,
隐约只能见到血,
只能听到令她头疼欲裂的哀嚎声。
……
……
“好疼。”
“好难受。”
“我……”萌萌忽然张大嘴巴,嘴巴以不可思议地姿态长大,嘴里那洁白的牙齿变成了恐怖的苍白,那苍白逐渐惨然,继而似要挣脱某种束缚,而化作从深渊来的恶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