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云及月用手指捂住眼睛,防止眼泪弄湿已经泛黄的纸张。泪渍从她指缝里悄悄漫出来。

连难过都是无声的。

来看这些封存保密的东西并不是一时兴致大发。刚才江祁景冷冷的一句“我也不喜欢当时的我”,一下子勾起了她回忆的弦。

以前的江祁景再怎么清冷也是个少年。会给她扎马尾,给她补习功课,陪她上学放学,陪她跑每一次八百米体测,做过许多青涩浪漫、心照不宣的事情。

从什么开始变的?

大概是她回云家耽搁了一段时间,几经周折再次转学回京城一中的时候。

那时再见面,江祁景已经逐渐变成了现在生人勿近的模样,面对她的示好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更不愿意半分口舌。

她那时以为分别只是错过了十六岁的夏天,却没想到后来会错过好多好多年。

……不能再想了。

云及月有些偏头痛。

手机微微震动,收到了江祁景的短信:【我到家了。】

她心头一慌,连收敛情书都来不及,随意扔在地上,起身分秒不停地冲出了衣帽间。

站在卧室里,云及月通过落地窗一眼就能看见门口停的车。她立刻反锁上了卧室的门。

几分钟后,脚步声愈发清晰地靠近。

云及月打了个哈欠:“卧室锁了。我说不想见你,是真的不想见。”

“你还在生气?”是听不出半点情绪的声音,“之前的事情我没和你商量,是我的错。”

一句还算恳切的道歉让她心头软了软。

云及月侧靠着卧室的门,语气变温:“你来做什么?”

“我明天把盛庭的股份转让书给你。百分之十。”江祁景继续说。

席阑诚给了他百分之六,他凑了整才转手送给她。盛庭虽然规模不算太大,但作为明都进军北欧的跳板,发展前景相当可观。

这百分之十送给云及月,送给她背后的云家,诚意十足。

她低下头,很快又抬起来,声音里浮着淡淡的酸楚:“……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江太太,你不明说,我很难猜到女人的心思。既然你一直以来最无法容忍的就是合作破裂——”

“不用说了。”

她打断江祁景:“不用再跟我解释。”

他以为她这次委屈和以前每一次都一样。

不一样。

真的不一样。

这一次,她真的需要休息很久很久才能原谅他。

云及月觉得眼眶有些酸,内心微薄的骄傲支撑着她,让她在最后关头不露出脆弱的破绽。

娇媚女声里带着一丝尖锐的冷嘲:“江祁景,我还以为你很聪明呢。结果两年相处下来,连我最想要什么最不能忍受什么都不知道。”

“冲我闹脾气的是你。”男人或许是心情好,并没有像从前一样掉头就走,“怎么我还没烦,江太太反而闹起来了?”

江太太这个称呼,在这时尤为刺耳。

云及月扭头回到衣帽间,“砰”的关门声格外响,足够传到门外。

她站在原地,大脑一片放空。

很久之后,想着江祁景应该走了,云及月才弯下腰,慢悠悠地将散落在地上的情书捡起来放进保险箱里。

她抬起头,望着天花板上刺眼的白炽灯,心里蔓延出来的讽刺不知道是给江祁景还是给自己。

她最不能容忍的不是什么莫须有的合作破裂。

是到头来……她竟然容忍了一切。

…………

云及月第二天起得很早。因为何琣女士突然打电话过来,温温柔柔地向她抱怨:“你是不是很久都没来看妈妈了啊……”

可能是她昨天向席老夫人道歉并提前离席的事情传出去了,惊动了一向心系她的何琣。

为了不让何琣担心,云及月精心地化好了全妆,将自己哭过的痕迹全部掩饰干净。整理好表情,又是平日里那个不可一世美得石破天惊的云大小姐。

她满意地离开了左河香颂。

花园里矗立着颀长的身影。江祁景没掩饰脸上一闪而过的愕然,脱口而出问:“你没睡好吗?”

他不假思索的关切并不像是作假。

云及月低头看着表,现在才早上七点。

她别过脸:“我有事才起得这么早。按照我平常的作息,你打算在这儿等到十点?你不工作吗?”

“我来向你道歉,自然要有诚意。”江祁景又迅速恢复了情绪滴水不漏的模样。

“所以你是来等我签股份转让书的?”

云及月凑近他,淡而媚的香水味自她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像是无声无形的诱惑。

江祁景眼神微微幽深。昨日她安静又独自委屈的样子,仿佛只是个错觉。

隔了片刻才应了句“是”。

云及月的眼睛里露出几分嫌弃:“这是席家给你的吧?不想签,我看着膈应。”

云家虽然比不上江家家大业大,但供她胡乱挥霍一辈子还是没问题的。

这笔股份拿到手,只会日日夜夜不断地提醒她江祁景逼着她道歉的事实,最后连花钱的心情都没了。

江祁景的态度倒是异常诚恳:“如果你想要其他东西,可以直接告诉我。”

云及月五官酿出敷衍的笑容:“我都想不起来我要什么了。之前该提的已经在飞机上提得差不多,非要说的话……”

她停了停,心跳快得异常,面上却装作只是随意一提:“我想要我的婚戒。”

“那是从明都珠宝租的,”男人低下头,平稳的嗓音说着最不近人情的话,“严格来讲,并不是你的婚戒。”

——又是这个说辞。

谁不知道明都珠宝是他百分之百控股,公司里寄存的所有珍贵珠宝全都在他私人名下。

云及月并不戳破,只是弯起唇:“那我结个婚,还是场当时人人皆知世纪婚礼,连婚戒都没有得多寒碜?”

“我的卡还在你这。”

言下之意很是分明。

反正就是不会把那枚婚戒给她。

云及月真不明白,江祁景为了哄她连盛庭的股份都能拿出来,为什么拿不出价值远远低于股份的戒指?

她做江太太真的做得有那么失败吗?

越想越气,云及月打开自己的手包,将放在里面不知道几天的卡扔给他:“我不想要了,要拿走你就拿走吧。”

她很生气,就是没由来地生气。

“江祁景,如果你心里不愿意的话,真的没必要再来讨好我。真的。你上次把我从新西兰接回来时陪我演的那一出……已经够了。”

江祁景黑眸低垂。

云及月一鼓作气将话说完:“以前是貌合神离,现在连貌都不合了。反正你三个月后要离开京城……”

男声又冷又硬地砸过来:“那你觉得我之前全是装的?”

云及月反问:“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