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3/6页)
一下一下,极轻极缓,不知疲倦的重复。
仿佛这样,就能将他心里所有的伤痕褶皱全部抚平。
很久之后,他抬起头,声音沙哑干涩,缓缓道:“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他绝口不提之前发生的一切,仿佛今天就是和她玩了一整天,没有遇到任何人,也没发生任何事。
车子到站,他走在前面,顾挽还能看到他黑色羽绒服下摆,沾了一块泥水干透的污渍。
她不知道那时他和季时青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但一看到这块污渍,也能想象出来当时的情景。
她蓦地顿住脚,胸口抑制不住地抽疼。
“言初哥。”
她从后面扯住他的衣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颤意:“你有什么心事也可以告诉我,我也会像你帮助我一样去帮助你,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也会拼尽全力去为你做。”
陷在黑夜里的眸子,因为她的话终于恢复一丝清明,他机械性的转头,垂下视线,对上顾挽干净清澈的眼睛。
不知在想什么,他顿了好半晌,突然半弯下腰,轻轻的抱了抱她。
“小顾挽,你要真是我妹妹,那该多好?”他无限遗憾的说。
这样,我就不是那个多余的人了。
…
之后连续两个星期,顾挽去画室,季言初再没来接过,顾家他也没再去。
顾挽旁敲侧击的问过顾远,顾远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是他爸爸公司出了点问题,他这段时间看着挺忙,人也憔悴了许多。
“原来他爸是利时地产的老总。”
顾远八卦地告诉她:“他爸超级有钱,就咱高中部图书馆那栋楼都是他爸捐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愤愤不平道:“原来是个富家少爷,亏我和他关系那么好,愣是半点没透露,算什么兄弟?”
顾挽漫不经心的听着,忽然反驳:“你还有脸怪人家?怎么不从自身找找问题,问问人家为什么不告诉你?”
“我?”顾远纳闷地指了下自己,“我有什么问题?”
顾挽一听这话,火气一下子上来:“你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责任心,做事不靠谱,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和言初哥成为朋友后,他帮了你多少,跟个保姆一样在你家照顾这照顾那儿,还要帮你接送妹妹,你呢,你在干嘛?”
“你总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他所有的善意,但你想过没有,人家没有义务要这么帮你,之所以做这么多,还不是真心拿你当朋友?”
“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和言初哥打架那次,其实我之前就已经认识他,就是因为你做事总不靠谱,那天我从画室回来你没接我,我被一帮小流氓给围住了,是他救的我。”
“……”
顾远没料到还有这种事,震惊不已:“怎么,也没听你跟我讲过这事?”
顾挽赌气道:“跟你讲有用吗?如果那晚真有什么,事后再跟你讲有用吗?”
她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眼圈就红了。
从小到大,顾远没见她哭过几次,兄妹俩日常也永远处在不是互怼互掐,就是在互怼互掐的路上。
顾远有些慌,想凑过去给她擦眼泪,才一伸手就被她一把挥开。
“顾远。”
她连名带姓的叫他,用从未有过的认真口吻同他讲:“你十八岁生日已经过了,现在的你,是真正意义上的‘成熟的男人’,你不能再像以前那么浑噩度日了,你要成长,要有责任有担当,也要为自己的未来好好想一想。”
顾远安静的站在那里听她说完,心底里升腾起的羞愧和挫败感铺天盖地,像是被人狠狠扇了十几个耳刮子,脑袋里嗡嗡直响。
这是顾挽第一次跟他发这么大的脾气,以往不管怎么冷嘲热讽,但从来也没说过什么狠话。
兄妹俩莫名其妙吵了这么一架,顾远似乎也被她的那番话给敲打醒了,从那之后,心性收敛了不少,虽然成绩还是一塌糊涂,但至少开始认真听课,闲暇时网吧,ktv这些地方,也很少再去。
时间很快进入十二月底,顾挽也从一些网上的新闻看到,利时地产老板季时青因为贿。赂,资金来源不明等问题,被相关部门扣押调查的报道。
因为事情影响比较大,季时青公司的一些旧部下,现在将季言初彻底保护了起来,申请了在家自学,学校也很长时间没去。
顾挽包括顾远他们都打过电话,也发了许多短信,但一直都是电话无人接听,短信也不回。
顾挽插画大赛的颁奖仪式定在十二月二十四,她算了下行程,二十三号晚上过去,二十四号颁奖结束当天晚上赶回来,正好来得及给他过生日。
她原本这么计划好了,但没想到,临出发当晚,季言初居然主动给她打了电话。
顾挽的生活圈子比较小,几乎没什么朋友,很少有陌生号码给她打电话,但当时看到手机上显示的那串陌生数字,她下意识握紧了手机,有种强烈的预感,那头拨号的人,就是他。
按了接听之后,好一阵沉默,顾挽才艰难地“喂”了声。
很快,那头回应:“小顾挽,是我。”
他的声音隔着听筒,依旧清朗温润,明明响彻耳边,顾挽却有种远隔山海的恍惚感。
她不禁眼眶一热,咽了下嗓子问:“言初哥,你还好吗,我……我和哥哥他们都很担心你。”
“我很好,别担心。”
他似乎在那边轻声笑了下,带出浅浅的电流声:“利时现在正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这个时候,他们不让我和外面接触,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顾挽点点头:“只要是为了季叔叔好,你就听他们的。”
季言初轻微‘嗯’了一声,说:“我前几天和余老师见过一面,她告诉我你是今晚的火车去暨安?”
“嗯。”顾挽说,“我哥哥不会网上购票,还是余老师给我俩买的票。”
“你哥哥陪你去?”
顾挽怕他心里有负担,故作轻松的说:“嗯,这么好的旷课机会,还是出去玩儿,他当然乐意。”
季言初也无声弯了下嘴角,默了一瞬,终是略带歉意的说:“对不起啊顾挽,哥哥食言了。”
“……”
这早已是顾挽意料之中的事。他现在人身自由都被限制了,顾挽也能理解,更不会怪他,但听他这么道歉,心里终究有丝难过遗憾。
“没关系。”她笑着安慰他,“反正一天就回来了,你有什么想吃的暨安特产吗,我买回来给你。”
顾挽忽然又顿住,抿了下唇,才问:“言初哥,我回来能见你吗,后天是你生日,我答应了要给你过生日的。”
季言初似乎考虑了下,又似乎,这件事他已经做不了主了,只模棱两可的说了句:“到时候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