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70
然当卫西看清对方时,他却又愣住。
只见孟江南因他忽然指向自己的利剑而惶然停住脚,僵直了身子。
卫西那双本是对她充满猜疑的眼睛此刻俱是惊诧。
若这条暗道一直往下都是圈套,她又忽然冲下来是为了什么?
楼明澈半眯起眼盯着孟江南,亦是想不明白她此举何意,她不是一副怕得要死不敢下来的模样?现在又跑下来做什么?
向漠北亦是不明。
孟江南则是睁大着眼惊惶地盯着卫西手中闪着白芒的利剑,在所有人都觉得她会害怕得当即朝向漠北求救或是连忙往后退去甚或立刻逃开时,竟是见得她继续朝向漠北走来。
哪怕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脸色发白得随时都会跌坐在地的软弱模样,然她却是稳稳地在向漠北面前站定,紧抓着自己的褶裙,尽可能保持冷静道:“嘉安,这镜苑的危险就只有院子里那些看不见的人而已,这暗道和暗道尽头的地方都是安全的,你们不会有事的。”
既然院中安全,那此处以及地下那处必然安全,因为赵言新曾亲口与她说过,这暗道只有他满意的人才有资格走,旁些腌臜之物不配踏足。
而在他眼中,院中那些看不见的人虽不至腌臜,但却不是“人”,不过是为他所用的“物件”罢了,是以他们只配呆在院子里,不配进入这幢楼阁,更不配进入他的“圣地”。
是以她即便不再往下去,嘉安也不会遇着危险。
“我的确是心有害怕,不敢下去。”孟江南知道除了向漠北,旁人都不会相信她,“但我绝不会伤害嘉安。”
她说后边这话时,不是看着向漠北,而是看向楼明澈与卫西。
楼明澈方才的话她听得清楚,卫西怀疑她,她知。
她不是气也不是恼,若换做是她,她也不会信任一个不相干的人,她也不在乎他们如何看她,她只要嘉安相信她不会害他,不会让他置身危险之中,就足够了。
看向漠北的眼神及面色与方才无异,并无疑她之意,孟江南才又道:“赵家大公子若是藏着宋大官人,他们二人此刻定在这暗道尽头,赵大公子不曾习过武,但他有随身带暗器的习惯,以卫侍卫的身手要防住他的暗器当是轻而易举之事,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什么危险之事了。”
孟江南说着,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向漠北的衣袖,本是想劝他与自己留在画屏外等就好,可转念又想到宋豫书与他乃是至交,是以她再张口时只是关切道:“虽然赵家大公子没有身手,可是嘉安你也千万要当心。”
“嗯。”向漠北本只打算点点头,可低头瞧见孟江南紧抓着他衣袖的葱白指尖后,他却是脱口而出道,“我还要同你去吃糖水不是?”
这话一出,他自己先怔住了。
孟江南这回没有着急慌乱地收回手,而是用力点点头,将他的衣袖抓得更紧,稍加迟疑后又道:“嘉安,我……想去做一件事。”
向漠北微微蹙眉,似是已想到她欲说之事是哪般:“为孟家所请之事?”
孟江南紧抿着唇,未有再迟疑,而又再点了点头。
向漠北默了默,沉声道:“待我寻着泽华,我与你去。”
只见往日里不管他说些什么都乖巧点头的她此刻竟是摇了摇头,轻声却坚决道:“此事我想自己去。”
这事与嘉安并无干系,她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向漠北的眉心蹙得稍紧一分,在深深看了心中已有自己决定的孟江南一眼后将眉心舒开,才颔首道:“带着向寻一齐过去。”
“嗯!”孟江南紧抿着唇,再一次用力点头,这才松开他的衣袖。
孟江南并不识由赵府前院去往后院的路。
孙晓仍等在镜苑外,见着孟江南以及向寻安然无恙地走出来,他既难以置信,又觉惊喜万分。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擅闯了镜苑的人不仅活着出来,且还平平安安,丝毫不差。
或许,他们真就是能救了他的人,这如何能不让他惊喜乃至激动?
他们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姓赵的如何了?
怎的只是他们两人安然出来了而已?
孙晓心中太多惊疑想要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从何问起,反是听得孟江南先与他道:“孙晓,能否劳烦你再带一次路?我想去后院。”
孙晓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答应道:“同我走吧。”
于他眼中,孟江南是个极其矛盾之人,她不是赵府中人,同赵家也没有任何干系,然她却比他们这些赵府中人更清楚镜苑里的秘密,照说她对赵家这座宅子的布局也当熟悉才是,偏她竟是不知去往后院的路当如何走。
不仅孙晓如此认为,而是方才同她一道进入镜苑的所有人也都如是想。
向寻虽说遵向漠北之命于她左右护她周全,但并不表示他心中不作他想。
他对孟江南的猜疑不见得比楼明澈及卫西要少,不过是他不会违逆向漠北的命令,所以才会跟在她身后罢了。
至于孟江南,她之所以非要在此时去找孟青桃不可,仅是因为她心底深处对镜苑的畏惧而已,哪怕不入那暗道,她也无法冷静地在镜苑之中等待向漠北。
从前那股绝望的窒息感仿佛潮水般自四面八方向她席卷而来,哪怕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如今的她不再是从前被送到赵家为妾的那个她,可离了向漠北身侧的她如何都无法驱散身处赵家身处镜苑带给她的恐惧感,她唯有离开镜苑,用等待的这一空档时间做些什么,才能让她不再胡思乱想。
这个时间,用来处理孟家交给她的“任务”再合适不过。
她终究都是要再见孟青桃一面的。
她要拿回嘉安送给她的那两套首饰,还要亲眼见一见孟青桃在这赵家过得是否还“好”。
若说她心中对孟家对孟青桃没有丁点恨意,那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她虽不曾想过要孟青桃来偿她从前的命,可她断断见不得孟青桃活得舒心过得安好。
她不是圣人,从没有以德报怨的慈悲心,她定是要看到孟青桃在这赵家后院活得痛苦才甘心的。
也好让她“爹”知晓她确已去见过了孟青桃。
夜色之中,那如同暗夜鹰隼般的黑影形影不离地跟在她周身,与向寻呈一暗一明之势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