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秦宁睡了不知多久, 醒来时,已经躺在自己房间。
他摁开床头壁灯,慢慢醒神。
楼下很安静, 小宴会好像结束了。
手机时间显示是凌晨一点半。
看来他睡了快五六个小时, 晚餐吃的东西又少,难怪有些饿。
秦宁披上外套, 想下楼取些东西吃。
周姨很贴心, 考虑秦宁肠胃不适, 通常少食多餐,临睡前, 会为秦宁备上一些方便的清淡小食。
她似乎很了解秦宁的口味,每次准备的清粥与小菜都正合秦宁喜好。
秦宁照常下楼,绕过客厅。
客厅很暗, 秦宁依靠微弱壁灯照明,前往客厅另一侧的厨房。
但,厨房的灯却亮着。
秦宁一愣,以为是周姨忘记关灯, 就直接推开折叠门走进去, 不料跟戴着围裙的季应闲对视上。
季应闲正站在集成灶前, 手握瓷勺, 正在熬粥。
听闻动静,季应闲转过头来, 看到立在门边的秦宁。
他手一错, 勺柄突然磕在砂锅把手,发出“哐啷”的清脆撞击声。
秦宁拢紧领口,茫然问:“你怎么在这儿?”
季应闲握拳抵在唇边,假意咳嗽, 眼神却不敢直视秦宁。
他说:“我饿了,下楼煮点吃的。”
秦宁不疑有他,“哦”了声,慢步踏入厨房。
季应闲背脊紧绷,瓷勺在咕噜咕噜冒泡的白米粥里无意识地搅动,余光追着秦宁的身影。
秦宁在厨房转了圈,发现周姨今夜似乎忘记给他备小食了,仔细想,或许是夜里宴会太忙碌,没顾上。
他正打开冰箱,准备自己做些吃的,就听身边一声轻咳。
“那个……”
秦宁转头,“什么?”
季应闲下颚朝砂锅一抬,“粥煮多了,你吃不吃?”
秦宁垂眸看了眼,赭石色砂锅内熬着虾仁粥。
刚熄了火,淋了层薄薄的橘红虾油,葱花滚在稠质白粥中,鲜红虾仁与其相间,非常诱人。
这砂锅不大,约有五寸,是典型一人餐食用具。
秦宁抬眸看他,默然不答。
季应闲被他看得耳廓发烫,不自然地摸了下鼻子。
秦宁欣然一笑。
“好啊。”
十分钟后。
餐厅。
秦宁慢慢搅动滚着热烟的粥碗,他身前摆放了四个小瓷碟,其中有四样清淡的小菜。
酸甜可口的泡萝卜,炒熟的肉沫酸豆角,刚出炉的薄皮肠粉,一颗缀着葱花的酱油煎蛋。
从分量来看,确实是双人份。
可其中的小食都是单人份,很难说清这单人份小食,是给谁准备的。
季应闲端着小半碗粥,没动,倒是很注意秦宁的动静。
“是不……咳,你怎么不吃?”
原想问是不是不合胃口,可这话显得过于在意,话到嘴边又匆忙改了口。
秦宁转眸看他,不答反问:“有点烫,等下。”
季应闲“哦”了声,没说话。
秦宁继续搅动虾仁粥,没半分钟,面前推来瓷碗,他抬头。
季应闲说:“这碗不烫。”
他又额外补充一句,“我没吃过。”
秦宁莞尔一笑,“嗯,谢谢你。”
季应闲脸颊微烫,匆匆偏开头,支吾不清的“嗯”了声。
秦宁挺饿的,小瓷勺在粥里划了圈,舀起半勺,慢慢开始吃。
季应闲余光瞥见,嘴角轻轻上扬。
而不远处,一楼某卧室开出一条缝,周姨探头出来,见两人面对面坐在餐厅,气氛挺和谐的。
这段时间,应闲老是大晚上在厨房捣鼓,她正疑惑这是在做什么,现在得到答案了。
周姨无奈的笑了笑,悄无声息地合上门。
*
吃完粥后,秦宁没有回卧室休息。
他想消消食,再回卧室。
季应闲不知为什么,也没急着离开,慢吞吞的吃那小半碗虾仁粥,十分墨迹。
秦宁端着碗起身。
季应闲跟着起身,突然问:“你去哪儿?”
秦宁茫然看他,说:“我去把碗摆进洗碗机。”
季应闲:“哦。”
他几口喝完虾仁粥,抢过秦宁手中的瓷碗,说:“我来。”
秦宁懵圈望着季应闲的背影,心说,他怎么怪怪的。
等季应闲启动洗碗机后,推门出来,见秦宁站在客厅落地窗边,正看着室外,疏淡的眉眼浮现出几分落寞。
季应闲抿直薄唇,心脏宛如被人揪紧,密密匝匝的刺疼。
他望了眼旁边,继而关上灯,走开了。
秦宁远眺落满白雪的草坪,又抬眼看屋檐,眸底讶异。
作为南方人,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屋檐下会有一排细密的冰锥,原来铁制秋千的支架会起一层雪白的寒霜。
涨知识了。
正满心感慨,他的手忽然被温热的大掌牵过去。
紧接着,手心里塞进一根细长的仙女烟花棒。
秦宁:“?”
季应闲有些别扭的说:“想那群人做什么,想放烟花,季家又不缺。”
秦宁:“???”
然后,他脑袋被扣上一顶毛茸茸的冬帽和围巾。
季应闲轻咳一声,说:“走。”
秦宁不明所以地被牵出客厅,走到客厅阳台外。
季应闲拿打火机,点燃秦宁手里那根仙女棒。
滋啦——
橘色光芒照亮秦宁秀丽的脸,他黑眸微微睁大,眼底满是碎星,似乎很不可思议。
季应闲见他反应新奇,又点燃几根,浅浅硝烟味在室外弥漫,冬风吹过,不留痕迹。
室外很安静,唯有仙女棒“滋滋滋”划过的响音。
一段无声无息的静默后。
季应闲摸着鼻尖,酝酿片刻,说:“秦家那帮人没必要念着,那种人根本称不上家人,都是白眼狼,对他们再好,也不会知足。”
他兀自说着,眉心紧蹙,似乎很不喜欢秦家那帮亲戚,却没留意秦宁讶然的目光。
秦宁顿然几秒,恍然明白季应闲的用意。
原主记忆中,多年前的节日,他在二楼,孤寂地望向秦家老宅,秦晖兄弟点了烟花,一家人在院落嬉笑欢乐。
秦晖甚至戏弄原主,害他生了一场大病,从此搬离季家,季老爷子怕他触景伤情。
季应闲在担心他想起不愉快的过去,所以带他出来放烟花。
他在以他的方式安慰他。
手中捏着的仙女棒渐渐凉透,星火般的烟花继续绽放,照亮季应闲俊美的脸庞。
秦宁仰头望着季应闲,眉眼带笑。
“我很喜欢。”
阗黑眼瞳映着星光般的烟花,像缀满灿烂耀眼的繁星。
季应闲微微一怔,心脏节奏骤然漏了一拍。
他抿紧薄唇,偏开脸,瓮声瓮气的“唔”了声,却没察觉自己耳尖已经通红。
“你、你你把点完的小木条给我吧。”
季应闲说道。
秦宁把燃过的小木条递过去,季应闲伸手去接,却无意间抓住秦宁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