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告别

白刺拼错,簇拥着千目蛛的半身,将千目蛛高高抬起,使他像是临坐在小山之上。

站在高处的千目蛛俯视下方,态度傲慢,显然是未将萧疏放在眼里,也能感受得到萧疏实力不如自己。

而随着千目蛛起身,周围无数手掌大的小蜘蛛从山洞顶部出现,它们吊着一根明显的白丝,排列并不整齐地出现在萧疏身侧。

很快,这群小蜘蛛变成了透明的正方形,大小对等的光线延伸,铺天盖地地扫向萧疏,而那被光线照射到的地方所有的景物全部消失,只留下黑色的虚无。

周围的变化快到肉眼难见。

萧疏化作一道金光,极快地躲开,而在他走后,那些吞噬一切的光朝着陈生这边落了下来。

陈生不慌不忙,只看着拉住他的人。

而那人在光线过来之时轻轻抬手,像是拍落灰尘一样,轻而易举地拍散了接近的白光。

下方的变化被上方的千目蛛察觉。

千目蛛的视线移动,冷着一张脸转而看向下方。

他冷眼打量下面突然出现的人影,本来傲慢的表情随着凝视对方的时间拉长而出现了变化。

见千目蛛失神,萧疏抓住这个时机,抬手摸了一把盏目。此举过后,盏目上的龙骨光芒大盛,一条巨龙的骨架取代了剑刃,一下子撑坏了本来不易被破坏的妖魔寄居。

此刻出现的这条龙很大,但不知是不是因为顾忌到身后的人,持剑的萧疏并未让龙变成本来的大小,而是等龙骨伸展到一定程度就收手。

可即便是一再压制,出现的龙骨仍是让人不敢小瞧。

巨大的黑影在陈生几人身上移动,森冷的寒意从头顶压来,发出咔咔的声响。如今金色的龙骨虽已没有皮肉,但从那空旷的骨架上仍可以感受到明显的威压。

若是在此的都是寻常人,恐怕早就死在了龙骨出现的那一刻。

陈生之所以还能无事,全因——曲清池在旁看顾。

此刻,巨龙飞出,骨刺凸起,修长的身躯盘旋,长着嘴朝千目蛛咬去。

千目蛛反应很快,在即将被咬之前吐出白丝,白丝成网,挡住了龙头,而在被拦住的这时龙身飞散,瞬时来到千目蛛的头顶,骨刺对准千目蛛同时刺了下去。

见此千目蛛身下白刺上涌,他才堪堪挡住龙骨,又见一旁龙头突然吐出红色的烈焰。

察觉到留在刺端不妥,千目蛛像是灵活的鱼,立刻从白刺中离去,顺着拼立在一起的白刺滑向地面,身上的小蜘蛛也在此刻散开,经由他的指挥同时盖住龙头。

他反击的速度不慢,可就在他落地这时,地上却有一道雷电术法,只待他踩下立刻启动。

看到脚下的阵法,千目蛛露出利齿,正欲再次吐丝,又见拿着剑的萧疏立起那把剑,剑身转了一圈,四周出现无数金沙。

随后,金沙成布,在山洞之中飘动,经过千目蛛的眼前又飘向萧疏,进入剑上那只眼睛里。

金沙入目,剑上那只属于金羽的眼睛忽地亮了起来,点燃了周围的温度。

千目蛛见此一怔,脸色瞬间白了下来。

而剑上眼睛的轮廓像是印在了心底,跪在地上被雷击中的千目蛛只觉得自己的身影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渺小。

他像是正跪坐在小小的方盘之上,身后有一双橙红色的巨大眼睛。

那双眼睛薄凉,不含一丝怜悯,宛如冷酷的刽子手,又似高高在上的君主。

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恐惧压在心头,千目蛛的冷汗从额角滑落。金羽的眼睛像是轮回的路口,橙红色的光圈无限延伸,好似在指向灵魂路上的终点,让看到这双眼睛的人拥有了与金羽同样的眼眸。

这是一种标记。

认识金羽了解盏目的千目蛛清楚,金羽是太阳,金羽的眼睛足以焚尽万物,但凡金羽微微施展神力,打开灵目,所有看到金羽眼睛的人都会从内部燃烧,不见火光,却成灰烬!

当初金羽舍了一眼,这只眼睛落在日桥的剑身上,金与火的叠加让金羽的金目常年不闭,但凡与这把剑接触、看到这把剑的人都会不受控地凝视上面的金目,随后化作灰烬。

即便敌手不想与金羽对视,盏目剑上的烛龙骨也会化作金沙,将对方的眼睛带到金羽的剑上,十分难缠。

盏目毕竟是两位天尊合力打造,除了虚泽,无人能破盏目。

可盏目是金羽的佩剑,除了金羽,旁人应该不可使用。

就算使用,施展的程度也肯定不如金羽。因为清楚这点,千目蛛起初并未将萧疏放在眼中,未曾料到对方竟是可以驱使盏目。

他为何能驱使盏目?

“你是谁?”千目蛛骇然,神色立刻变了。

“你是金羽?”他眼睛转动,不敢相信:“还是……日桥?”

萧疏没有回答他,而千目蛛很快也没了询问的精力。

千目蛛神海被金羽的眼睛扰乱,体内温度越来越高,眼看就要陷入绝境,这时千目蛛怒吼一声,随后那双青色的眼眸怨毒地看向拿着剑的萧疏,腾地翻身而起。

他跳离萧疏,从空中落下时身上涌入无数白泥。

那身白泥没有固定的形状,有时像云,有时像人。

萧疏见此眼睛危险地眯起,在白泥中有什么冒头之前提剑砍了上去。

两人交战,不管不顾,将周围这很难砸毁的妖魔寄居搅得一团乱。

千目蛛与天尊同等,抬手一挥便可取万人性命,此刻这两人若是在外间斗起,必然是生灵涂炭山河尽毁。所幸如今身处之处是千目蛛的第二躯壳,因其特殊,他们在此打斗之举尚未给凡尘带来其他危机。

而不管身后闹出的动静有多么大,陈生都没有回头看身后一眼。他的眼神飘忽,只知道面前人的手很冷,冷到那俊秀的眉眼似乎结了一层冰。

黑色的水珠从曲清池身上滑落,留下一道道清楚的痕迹。

水痕多变,其中有一滴在眼皮上方移动,落在长睫上像是意味不明的泪,却又没有悲伤的情绪可言。

陈生的眼睛越过他望向他身后,暗暗在意着对方肩膀的轮廓,只觉得对方挺拔的身躯虽是变回了以往的模样,可眼神却与以往跟自己靠在一起时不同。

可要问陈生具体是哪里不同,陈生又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心里有点冷冷的感受。

此刻的曲清池与萧疏一般,面上并无多少情绪,但他又不同于萧疏,萧疏的冷是来自对周遭一切的漠视以及对本身的漠视。而曲清池的冷则是从眼睛一直冷到心底。

他不是漠视周遭,他是在封住了自己的心。

想到这里,陈生忽然觉得很难过。

陈生的眼睛从身后的洞穴移动到曲清池的肩膀,过往里大小人凑在一起的热度还未保持几天,又因为此刻的山洞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