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数学老师现在看白芍芍宛若学生里终于答应签名的“钉子户”，见她难得提出问题，班上同学也都少有的注意力格外集中，便趁热打铁地走到教室后面讲压轴题，还特意每一步都拆开了讲，争取让学习不好的那部分同学就算听不懂也能对涉及的知识点温故知新。

为免挡住其他同学看黑板，王悦往后门方向退了两步，和白芍芍、桑鹏宇站在一块，微微弯唇：“压轴题很难，你们两的基础都不好，千万要认真听。不过，如果实在没有听懂，也可以下课了来问我，以免课堂上一直耽误大家时间，到时候，我都为你尴尬。”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说白芍芍会尴尬了，白莲演技依旧在线，只是这一次她是站在后排说的，而后排的同学都和白芍芍关系好，也格外讨厌她这副阴阳怪气的模样，闻言都白眼直翻。

除了王悦，桑鹏宇和白芍芍也是从小学到高中都同班或者隔壁班，现在更是同桌，彼此性情挺合的，关系也好，当即冷嗤一声：“你这喜欢乱替别人尴尬的臭毛病哪里学的，征求过当事人的同意了吗？这么喜欢替别人尴尬，尴尬癌？”

闻言，旁边的一个同学实在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抱歉。”见王悦面色不善地朝自己看过来，这个同学笑着摆摆手，没诚意的模样惹得王悦愈发来气了。

但她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更有利，便没有直接发难，而是眼帘微垂，憋红了眼角，没说话倒好像什么都说了似的。然而周围没人吃她这套，媚眼抛给瞎子看，不翻她白眼都算态度友好的了。

意识到没人给自己的“演技”捧场，王悦僵了一下，便没说话，免得继续自讨没趣。

‘连咸鱼榜TOP的白芍芍都开始好好学习了，高三果然不愧是高三。’抱着这个想法，班上同学都听课听得很认真，数学老师便讲得也带劲，很快就进度到了白芍芍方才问的第六行那步。

“这里，王悦用公式二套了公式一，结合余弦定理，代入计算出……”

讲着讲着，数学老师猛地顿住，眉头皱了起来。

“……王悦，你这里写错了，公式二套公式一怎么可能算得出来a的值？但这一步得出来的a的值和后面所有步骤都息息相关，也就意味着你后面写的那么多步都是错误的，甚至连步骤分都没有。”

顿了顿，他又若有所思地开口：“倒是白芍芍刚刚提问的时候说对了，这里应该套的是公式三。”

王悦方才还一而再地强调白芍芍成绩不好的事，言辞中不无对自己成绩好的优越感，原本听到自己竟然做错了题就已经觉得很丢人了，没想到数学老师又说白芍芍说的是对的，这对她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怎……怎么可能？”她不敢置信道，过于震惊之下声音也有些尖锐，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很毁平时的人设，赶忙将声音变化克制住，只是微快的语速还是暴露了她对数学老师这话的不相信，“这不是变形题吗？可我月考试卷上也是这样写的啊！”

“是吗？”数学老师的眉头也蹙了起来，“你把你的月考试卷拿来给我看看。”

王悦心底一个咯噔，心中隐约有了个不好的猜测，开始后悔自己方才冲动口快。

“不……不了吧……”她的心跳快得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开口，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慌乱，“这样太耽误大家上课时间了。”

平日里，数学老师对王悦有好学生滤镜，又除了上课时间，私底下很少和她有接触，自然对她印象不错，但毕竟四十多岁了，几十年的阅历摆在那，几乎一眼就看穿了王悦的强装冷静，结合她说自己试卷上是这样写的但却拿到了满分的话，立时猜到了她委婉拒绝的原因。

数学老师第一次意识到，王悦这小姑娘可能并没有他印象中的那么好，并不是一个纯粹的乖学生，起码并不是个诚实的人。

他皱了皱眉，对这种行为非常不喜，便坚持道：“拿过来给我看。”话语里，少了几分宽和，多了几分强硬。

抿了抿唇，王悦没有动，脑子高速旋转，思考自己要怎么才能蒙混过关，却没想一旁的桑鹏宇蓦地快步冲到了她的座位上，将这节课原本用不上但因为她想炫耀自己拿了满分而故意摊开在桌面上的试卷拿了过来，直接递给数学老师。

王悦登时呼吸一窒，牙齿无意识咬住了下嘴唇，特别后悔自己当时没能抑制住的虚荣心。

班里同学看看数学老师愈发皱紧的眉头，再看看王悦苍白的面色，还有什么不懂？

一时间，即使是那些原本对王悦印象挺好的同学都觉得王悦非要拿着不属于自己的分数和排名这一举动确实有那么点不是味道了。

敛着眉将王悦最后一道题的答案认真看了下，数学老师终于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抬眸，看着王悦的眼神有点失望：“你其实做错了，但最后算出来的答案是对的，大致思路也对，负责改你们考场试卷的那个老师没发现，又着急出分，这才不小心给了你满分。事实上，最后一题你只能拿2分的步骤分，总分也是140。”

事已至此，知道自己瞒不住了，王悦惨白着脸，小声应了句“嗯”。

班里一片寂静。

从满分变成还差10分满分，从全校单科状元沦落为甚至连班级单科前三都挤不上，尤其王悦昨天晚上还特意发了说说晒自己的满分和数学老师私底下让她报名本届联赛的事，甚至先前说话时还意有所指地瞧不上人家白芍芍学习差，没想到就连白芍芍都察觉到了她解题思路有错……

就……真的是既尴尬又让人唏嘘。

同学们都默默在心底发弹幕，但都事不关己也是给王悦留面子地没说话。

但桑鹏宇不。

从前王悦坑白芍芍他帮不上忙，毕竟两个人都是学渣本渣，但现在有机会了还不反击回去，他难道是想把自己憋成气球吗？

“咳咳……这也太尴尬了吧。”在一片安静中，桑鹏宇突然咳了两声吸引大家的注意，故意扬声，“昨天老师讲试卷的时候没主动承认自己被改错分的事就算了，刚刚老师让你去拿试卷的时候还不拿，耽误大家宝贵的上课时间真的好吗？”

落井下石的狗东西！

王悦从没这么难堪过，此时简直恨得牙痒，但迫于过去的人设，也是确实理亏，她什么都不能说，便只是默默将眼角憋红，然后落了两滴鳄鱼的眼泪。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的声音有几分哽咽，“昨天老师讲试卷的时候，我想着自己考了满分，就把那两节课腾出来刷别的题目去了……”

如果情况允许的话，王悦当然不想这么说。虽然这的确是实话，也稍微对“她就是故意隐瞒，虚荣，想要不属于自己的分”这件事稍作了解释，但显然会引起数学老师不好的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