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另求生路

“宁儿啊!朕还以为你得了那桃源仙境会游赏些时日才肯回来。抬起头,让朕看看瘦了没有?”头顶那人,声如洪钟,一字一句皆是天下唯一的那份从容与霸道。

长宁缓缓抬起头,就像她与安常侍练习的那般,目光敛垂,缓缓仰起头,眼中酝酿出无边笑意,才敢徐徐抬眼对上那双目。

一双沧桑而深邃的眼,似乎要将她所有的秘密看透。父皇看起坐在龙椅之上悠然闲适,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上的龙头,另一手撑着下巴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她的双眼。花白的胡须之下,唇似笑非笑,直盯得长宁满身惊汗。

“父皇。”她无比恭顺的浅唤。

“行了!朕今天累了,都退下,朕要与宁儿闲话几句。”那人开了口,似是亲昵,长宁却只觉得彻骨冰寒。

“父皇!”

“皇上!”

此时跪在右侧的长皇子长泓和张贵妃似乎心有不甘,正欲再议。

“怎么?泓儿也想留下?”皇上开了口,指尖的敲击之声戛然而止,一殿之内,骤然寂静。

“儿…儿臣告退!”长泓先闭了嘴,只是那人起身时,长宁明显感觉到背后有如芒刺,那人才愤然甩袖而退。可既然泓儿已退,那张贵妃还有一干请愿的老臣便也只得陆续退出了大殿。

待殿中众人已是差不多退去,皇上却开了口:“苏卿且留下。”

仍是一堂寂静,空荡荡的大殿之内,只剩三人。

“苏令卿,朕有一事不明,你是朕的令卿还是泓儿的令卿?”

苏令卿听之一震,“臣…臣自然是陛下的令卿,臣恪守本心,还请陛下明鉴。”

“宁儿?如何看?”龙座之上,一双幽深的眼眸压的长宁难以喘息。

“儿臣,不知是为何事。”

“哼,最近宫里因着此事闹得不可开交,宁儿回来的时机正好,会不知?”皇上冷笑一声。

“父皇知道宁儿,最不喜掺和这些。”长宁面上笑的嫣然,心底却是苦寒。

“泓儿来求亲,想娶苏令卿家的掌上明珠,我记得那个苏遥生是你的伴读,人如何?”皇上的话语里满是试探。

“遥生…喜静。”长宁想起

那人心头又是一软,回味著书中遥生的点点滴滴,长宁沉寂了下来,“遥生,不爱争,苏令卿家道甚严,那遥生,倒是与令卿几分相似,寡言却也端正。”

苏令卿听之,忙俯身纳拜,可听到长宁公主对自己的宝贝女儿赞誉有加时,忍不住满脸春风笑意。

“哦?那依你之见,那苏遥生嫁与泓儿如何?”

“儿臣与父皇所思无二。”长宁又拜了下去。

“说说,宁儿不说,朕如何知道?”皇上倾身望着长宁,似乎对长宁的话很感兴趣,见长宁跪着不肯起来,皇上挥了挥手道:“但说,朕不追究。”

“依儿臣愚见,这事不过说说,父皇不急,苏令卿不急,遥生也不急。”长宁正道,却被皇上断去了话语。

“胡闹!泓儿的婚姻大事!朕怎能不急?”皇上的声音似是不满。

“不急,急得是长兄。”长宁不忘补上一张汗津津的含蓄笑脸接着说道:“遥生便是再过两年也仍是婚配的尚佳年纪。父皇又何苦逼迫苏令卿早早站队?长兄成家立业是正事,自然有父皇定夺,可这人选未必非苏遥生不可。苏令卿也说了,他是父皇的令卿,那便是留在父皇身侧,才是最尽心的臣。”

皇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望着长宁,眼中有狡黠闪过,“宁儿,你又是谁的宁儿?”

“宁儿是爹…”长宁险些咬了舌头,赶忙恭敬道:“宁儿自然是父皇的宁儿。”

那一声错唤的“爹”,却恰巧撞了皇帝的心坎。

“苏令卿如何看?”

“臣明白,家女遥生听凭陛下决断。”苏令卿深深一拜,这桩婚事就算是耽搁了下来。

“苏令卿你退下吧。”皇上挥了挥手,却饶有兴致的望着长宁欲言。

苏令卿闻言又是一拜,这才战战兢兢的退出大殿。

“宁儿?”

“父皇。”长宁被那目光刺的胆战心惊,却还是不忘控制面上的柔笑。

“说说,什么鬼点子?”

长宁含笑刻意松了肩头,“怎能逃过父皇的眼?我想父皇体魄强健,定是不急这些。那苏令卿是爹爹手中的一柄利剑,倒也不必早早就将这剑交于哥哥们。如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强,是父皇的仁德与开明。这江山是父皇的

江山,儿臣们,该安生孝顺才是本道。”

谁人都知道,最近皇宫里为了这苏令卿之女闹得不可开交。几位皇子明争暗夺,为的就是拉拢这朝中最大的权势,苏氏。而苏令卿的三个儿子却都娶了书香寒门家的女儿,为的就是减少皇帝的顾虑。可唯有家中这个宝贝女儿成了苏令卿心头的忧虑,女儿家自然是不能嫁去寒门受苦的。可这朝中关系错综复杂,嫁了朝臣就是勾结,嫁了皇子又成了站队,如果不是嫁给了未来的皇帝,只怕苏家终会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长宁献了一计,书中的皇帝最后一心只求长生道,这说明她这位父皇有独揽大权的想法,皇子们野心勃勃对于皇帝未见得是好事。她助遥生脱困一时,可遥生终不过要嫁与这群人中的一人,希望这一次,她不会再选错人吧。

之后,长宁与皇上又闲聊客套许久,终于在献上两颗荔枝树之后,长宁才被放了出来。

苏令卿怎么也没想到,今日解了苏家困局的人竟是与自己宝贝女儿交好的长宁公主,于是苏令卿虽然离了大殿,却守在官道外准备感谢感谢这位公主。

只是不想…

那大殿上沉稳从容的公主殿下,才出了大殿,与安常侍一路离了官道,人一倒竟昏了过去。

未有宣张,苏令卿一路追着,不想撞下这样一幕。多有不便,看来,只能先退下为好。

却说此时,另一边。

苏遥生回家不久,沐浴更衣,便又独自一人悄悄带着帷帽出了苏府,一刻也不敢耽搁,有一件事,她必须要搞清楚,就是长宁的话是真是假,只有这样才不算被那人捏了把柄。

直到找医婆确定过真相之后,苏遥生漫步在街头,整个人才是真真的傻了眼,长宁没有骗她,这一次真的不同,那一场险,好似昨夜缥缈梦境,可明明长宁留在身上的触感仍是鲜明。

人浑浑噩噩回到府上,却见一家老小都拥在堂里。

“哎呀!生儿!你这又跑去哪里!”娘亲急急拉了苏遥生的手往堂子里走,却见众人簇拥之下,是爹爹愁眉苦脸,官袍也未换,坐在正中,同一家老小正望向自己。

该来的总会来,即使开头不同,这结局却是未有改变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