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再别沛州
“快些,快些!”安常侍与车夫一并坐在马车外。马厢里,遥生看起来很是不安,紧紧握着长宁的手晃神,也不知道是在思虑什么。
“娘子?”长宁看着遥生眉间那许久不曾再见的愁闷重现,揽着娘子的肩头轻轻拍了拍。这么想着,遥生自离开京城以后,好像都没这样愁过几回了。而此时,却是像一朝梦醒,被人泼了冰水般,从头到脚彻骨的冰寒忐忑。
“也不知是又是出了什么事?我总觉着不像小事。”遥生望着长宁,面上的难安已经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
“怕什么?天塌下来,我给娘子顶着,你别闷闷不乐的。”长宁闭了眼,歪着脑袋,用鼻尖蹭了蹭遥生的面颊。
“京城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遥生还是害怕。
“是啊,这两年父皇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张参军想要保长泓上位,所以寻来数不尽的美女偷偷往后宫里送。我之前接信,说父皇有几天不上早朝了。”长宁又揽了揽遥生,她本能地就想困住遥生,让她不能胡思乱想。
“会出事么?”遥生不安。
“不会,那么多人看着呢,再说了,父皇还气盛,没那么容易出事。”长宁亲了亲遥生的眉头安抚,“多不过就是要给我丢什么难题去解决,这几年灾多,虫灾,水灾,瘟疫。又或者就是与长泓那边不能制衡了,要借我的手打压,不会有什么事的。”
“会要你回京?”遥生揣测圣意,觉得这一次,可能是要召长宁回京,“要是以往的,也就命人传个口谕。我听安常侍说,这次是宫里来的公公亲自跑了这一趟,不像是以往。”
“我也觉得可能会要我回京。”长宁舍不得遥生,抱了抱缩在怀里的遥生浅笑,“之前是父皇撵我走,现在是父皇求我回,回去了,属于娘子的,属于我们的,我去夺回来好不好?”
遥生窝在长宁怀里,睁开眼想要说什么,却也只只是一瞬,咬了唇难过,沉默着又不肯言语了。打她们离京那次自己犯了错,遥生就明白,长宁是必要争这天下
的。可遥生知道这其中凶险,她不想长宁去,她只想把长宁留在身边,好好照顾,“不好。”
“唔?你说什么?”长宁以为自己听错了,抬了指尖想扶起遥生的下巴,想看看娘子究竟是如何想的。无奈却扶不起娘子消沉闪躲的面庞,长宁苦笑,“娘子你是在生气么?生我的气?”
看着娘子消沉的样子,长宁只得亲了亲遥生的眉头安抚。她不是看不出遥生的小情绪,她只是…没得选。如果这一趟父皇一定要她回京,她便再不能逃避。这也是为了遥生的未来的安全着想。
心中原本是想着献给娘子一座城,结果她失败了。若是当真要计较的,沛城这座城,其实更多的是遥生的心血。对于这座城的疏于管理其实也是长宁有意而为之的。这个国家连年受灾,正是需要一位明君的时候,长宁有心,她已经决定要帮娘子争这江山,好让苏令卿和他那个巨婴长子好好地低下头,臣服于遥生裙下。可她也不能葬送了这江山和百姓,而遥生可以做明君,这是长宁这三年来得出的结果。
也是唯一的出路,任皇家任何一人得了这皇位,放着长宁这么有号召力的亲王,也都是威胁。所以不管以后是谁继承了这大统江山,长宁都必须死,随着她那个已经昏了头父亲,并入皇陵才能令民心安定,令反驳者无以依附。
若说是争这天下,长宁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两次险象环生,那都是踩着血淋淋的尸体一步步往上爬。不管未来如何,反倒是争了,她的手就会越来越脏,罪也会越来越深重。
一想到这里,长宁生怕眼中的郁闷被遥生瞧了去,闭上眼,寻了遥生的唇,倾诉着难以割舍的神伤。
“我…”被长宁封了唇,遥生不得不抵了额头躲过,“我陪你一起,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陪着你,我们一定可以平安无事。”
长宁没说话,她只是扶了遥生的后颈唇齿纠缠,因为这件事,长宁不可能答应。九死一生,她只愿遥生能享用最后的成果,倘若是输了,沛州山高皇帝远,凭着她们赢得的民心,遥生
也定是能得到百姓的庇佑。
而事实上,长宁已经暗中备下了一份和离书,送到了苏令卿手上。她安顿过苏令卿,倘若自己当真被长泓咬死了,和离书公开仍可保遥生不受牵连。这一点上,与苏令卿纵容苏海潮与长泓厮混,坐视不管苏海潮与长宁针锋相对的目的是一致的。长宁和苏令卿,都在想尽办法保全苏遥生不收牵连。所以长宁相信,真当到了溃败的那一天,苏令卿一定会出手竭尽所能地保护女儿安全。
“从前不觉得,现在娘子也变得好粘人。”长宁故作轻松笑了笑,红着脸,灼灼地目光粘着遥生的唇不能自控,又压着遥生紧紧束在怀里,仍是解不尽心头的相思之苦。
“会没事的吧?”遥生的预感却越来越不好,特别是在长宁粘人的时候。长宁遇到什么事都不爱说,扛得住的扛了,扛不住的也会死撑。每每这种时候,明明长了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却偏生什么也不肯说,只是不停的粘人,却像是无声的求助。在外人眼中,长宁平日里哼哼唧唧的模样才最是无忧无虑。越危险,却会越安静,像只蛰伏待发的猛虎,可这种安静,这种突然一下子特别懂事的亲昵,都令遥生特别不安。
“没事,娘子你又自己吓自己了不是?”长宁软软地依着娘子,粘了又粘,蹭了又蹭,可在遥生的眼中却像是在告别。
当马车晃荡晃荡,直接驾进了城衙之中,一声长长的马鸣荡开,长宁终是不得不恢复了面上的淡定自若。
“娘子。”长宁沉寂望着遥生,目光之中,是再熟悉不过深情,可看也看不够,却也只能多看上整一眼,“娘子你不亲亲长宁?”长宁好脾气地指了指自己微微鼓起的面颊与遥生示意。
轻轻的一个吻,仓促落在长宁的唇角,遥生也不知道心中这又是怎么了?慌得厉害,“长宁,我…”
遥生突然不想故作镇定了,遥生要留下她,皇城如虎口,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人涉险?要她留下,要她必须在权势和自己之间选一样,遥生失去了理智。
“公主…”马车外安常侍毕恭毕
敬唤了一声,遥生再想开口时,另外一个苍老的声音也来恭请,令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无法继续。
“没关系,我们可以晚点说,你不要着急。”长宁已经极力表现得稳重可靠了。抱了抱娘子,深吸了一口气,掀开厢帘,步下了马车。
“公主。”地上,一位宦官跪首相拜,看顶戴的式样与顶珠,算是位身份极高的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