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周云衫语重心长, 乐小义却说不出话来。

兴许,连周泠枫也看出来乐小义有心事,才会那么担心, 可那些被她偷偷藏起来的真相, 真的可以和周云衫说吗?

乐小义低着头, 神态黯然地沉默着。

周云衫叹了一口气,也没逼她, 只拍了拍她的肩, 又宽慰了她两句,就下了马车。

岳州和忝州接壤, 因顾忌着队伍中的伤员, 走得比较慢,但也只用了两天时间, 南阳镖局便遥遥在望。

乐小义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回来途中也尝试纳气修炼, 无奈发现破漏的丹田像个筛子,纳入体内的天地灵气在经脉中走一圈, 流入丹田之时, 来不及被丹田吸纳便纷纷散了去。

这几日来,乐小义完全无法修炼,只能依靠自身血脉力量修复筋骨。

乐小义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大概就是报应吧。

因为她轻信于人, 导致镖局死了那么多弟兄, 总也该付出些代价。

她还只是丹田破损,可林言寿和其他那些兄弟们,连命都没了。

乐小义心头郁卒,林言寿等兄弟们下葬立碑那日, 乐小义点了香烛,在他们墓前磕了好几个响头。

回来第二天,乐小义给周云衫留了一封信,不辞而别。与书信一同留下的,还有一册适合周泠枫修炼的功法。

周泠枫得知乐小义离开,先还不相信,直到周云衫点头,她才闷闷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一整天没出来。

乐小义和吴拓离开岳州继续南下,及至龙吟山脉。

途中乐小义遭受数次袭杀,皆有惊无险。

她感觉有人在暗中默默保护,可此人不肯现身,一直到龙吟山脉山脚,马车停在上山的岔路口,乐小义道:“你若再不出来,今日我上山回宗之后,你就没机会了。”

乐小义回剑神宗,可能好长一段时间不会再下山,剑神宗现在形势严峻,不会再像从前一样轻易把姬玉泫放进山门。

吴拓手里捏着鞭子,仔细观察着四周。

谨防暗中埋伏的人突然动手。

不多时,一旁丛林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吴拓正待动手,乐小义阻止了他:“让她过来。”

吴拓不解,但他已习惯遵从乐小义的命令,便耐着心思见对方走近。

此人身上笼罩着宽厚的黑袍,身材颀长,头上戴着兜帽,叫人难以分辨他的身份,但乐小义好像已经认出对方,冷静道:“不若上马车一叙?”

吴拓有点紧张,这人看起来极为古怪,他担心乐小义重伤之躯难以应对突发的变故。

乐小义倒是坦然,等着此人踏上马车。

门帘掀开,黑袍人坐进车里,掀开头上的兜帽,声音也随之传来出来:“小义。”

这声音极为熟悉,一瞬间,仿佛有冷气蹿上吴拓的背脊,让他脸色猛地一变,就要掀开帘子闯进去。

乐小义的声音适时响起:“吴长老,来者是故人,你且替我注意四周动向,若有人来及时通告。”

吴拓闻言一愣,随即注意到乐小义的用词“故人”。

也就是说,乐小义和姬玉泫私下是认识的。

这一发现令吴拓惊疑不定,但经过此前与乐小义的相处,他还是选择相信乐小义的为人,没贸然闯进马车。

乐小义与姬玉泫在马车上谈话,没避着他,足可见乐小义对他的信任。

“你跟了我一路,为什么不出来见我?我不叫你,你是不是就永远不出现了?”乐小义看起来很平静,但她心里是不是一样从容,姬玉泫不得而知。

以前单纯天真的人,如今也变得越来越有城府,无法轻易窥见她心里真实的想法了。

姬玉泫倚靠车壁,透过掀起的车帘看向车外郁郁葱葱的老树,直言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见你。”

“因为秦幼渊?”乐小义问。

姬玉泫回头看她,沉默片刻后才回答:“是,也不是。”

乐小义盯着她的双眼,态度有些咄咄逼人:“不是的那部分,是什么?”

姬玉泫没回答,只道:“你在怨我。”

乐小义抿起唇不吭声了。

她也不愿意这样,可她不知道自己能怎么样。

姬玉泫也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我联系了药神谷的神医,是洛青云的师父,因为先前傅文昊那件事,药神谷不会派人来大禹,所以你得自己去一趟南蛮荒野。”

“还有一件事,三皇子要在龙都举办登基大典,说届时要宴请天下英豪,剑神宗应该也收到了请柬,说是这次登基大典不派人到场恭贺的,都会被龙都视作敌人,届时轩辕崇会亲自领兵,驱逐降服所有不服之众。”

虽然剑神宗和龙都已经势不两立,但该做的面子功夫还是一个不落。

有了这条规则,只要忌惮龙都实力的,就算再不愿,也要派个人去意思一下,但只要派了人去恭贺,就意味着站队,同时会得罪以太子为首的其他皇子势力。

轩辕彻在逼大禹内的势力站队,倘若剑神宗不派人去,他们便有了一个更加冠冕堂皇的理由。

对此,乐小义只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债多了不愁,三皇子真要对剑神宗动手,尽管让他来,轩辕崇的青龙军再怎么厉害,其他几个皇子绝不可能看着轩辕彻做大,但凡青龙军有横扫大禹战场的可能,他们就不会搞这样一出。

乐小义对大禹内众多皇子争锋的局面的态度就是没有态度,自龙都出卖剑神宗,令天圣攻入剑神宗山门,剑神宗就与大禹割裂开来,管这些皇子皇孙怎么闹,剑神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姬玉泫来就说了这几句,然后掀起帘子要走。

“你敢就这样出去的话,我三个月不理你,说到做到。”姬玉泫跳下马车前一瞬,乐小义冷着脸说道。

姬玉泫掀车帘的动作一顿,帘外的吴拓也一脸茫然。

然后,她退了回来,重新坐下。

两人各自沉默,谁也没再说话,气氛沉闷得让人觉得难过。

乐小义低头把玩着衣袖,指甲轻轻抠着袖口的云形纹路,她冲动把姬玉泫叫回来,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们原本心有灵犀的默契,好像随着这次变故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她知道变的不是姬玉泫,而是她自己,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局面。

姬玉泫等了一会儿,却听她说:“去上面坐坐吗?”

心里一叹,姬玉泫无奈起身:“你已有半年未归家,伯母该等急了。”

乐小义没再挽留。

姬玉泫重新戴上兜帽跳下马车,回头看了一眼,与吴拓警惕的眼神对视片刻,转身没入林中消失不见。

吴拓掀开门帘,见乐小义的确无事,但心情好像比刚才更糟糕,他问了乐小义也不开口,最后只好听乐小义的吩咐将马车驶上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