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马赛克春梦(第9/9页)

因着滑甘为人十足亲和,他成为膳夫上士之后,也没有摆官架子,和以前的上士不一样,所以膳夫们都觉得滑甘人好,再加之滑甘是有真本事的,所以膳夫们也都佩服他。

这次宴席如此浩大,倘或是以前的上士,必然做一个甩手掌柜,有褒奖他去领赏,但凡上面有个不满意,绝对是其他膳夫去顶罪。而滑甘不同,很多事情全都亲力亲为,和膳夫们一起理膳,打理这次的宴席,膳夫们自然要夸赞他。

祁律笑得很亲和,在膳房里转了一圈,也没说什么,便说:“你们忙罢,律也不在这儿捣乱了,一会子便等着享用各位的美馔了。”

燕饮殿中一片笙歌,郑伯寤生请天子坐了上手的席位,又让祁律坐在天子右手的席位表达恭敬,自己只是坐在了天子左手的席位,可谓是卑微恭顺到了极点。

祁律也没客气,直接坐下来,他侧过头来,还对天子耳语了几句。

今日姬林穿着一身黑色朝袍,头戴天子冕旒,虽每次出席正式场面无非都是这种衣裳,但姬林天生的衣服架子,也不知是朝袍衬托了天子,还是天子衬托了朝袍。

姬林听着祁律耳语,微微颔首,低声说:“寡人知道了。”

两个人简单交流了两句,只是简单两句而已,但谁都能看得出来,天子对祁太傅怕是宠爱到了极点,听着祁太傅耳语之时,那俊美的面容含着笑意,笑容如沐春风,连冰块都能给捂化了。

姬林对郑伯寤生说:“郑公,可以开席了。”

郑伯寤生立刻说:“是,天子。”说着,吩咐寺人开席。

女酒、女笾、女醢端着精美的佳肴美馔鱼贯而入,快速为天子郑伯和诸位在场的卿大夫们布膳,一股股香气升腾而起。

祁律一眼便认出来了,好些菜色都是自己以前做过的,让獳羊肩写成了菜谱,滑甘知道天子喜爱祁律的理膳手艺,所以特意让膳夫们模仿祁律的手艺,做出来的菜色起码有八分相似。

郑国的卿大夫们哪里见过这样的“世面”,就算他们都是达官贵人,非富即贵,也从未见过这么多美味佳肴,开席之后立刻大快朵颐起来。

郑伯寤生因为要送走天子这个瘟神,今日心情异常的舒爽,举起羽觞耳杯来,恭敬的说:“各位,各位听寤生一言!”

郑伯站起身来,笑得一副虚伪模样,擎着华美的羽觞耳杯,说:“当今天子年少大才,性情宽宥仁厚,是乃我大周之福,天下之福,因此寤生提议,请诸位举杯,共敬天子!”

若是论拍马屁的功夫,郑伯寤生也是不饶多让的,卿大夫们纷纷起身,应和着举起酒杯来,齐声山呼:“共敬天子!”

“共敬天子!”

“共敬天子——”

士大夫们高呼的声音还没落地,便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仓促而来,今日燕饮如此宏大,竟有人突然闯入宴席,实在无礼,众人回头一看,来者竟然是郑国的太宰祭仲!

祭仲匆匆而入,几乎是趋步小跑,官服咧咧生风,一看便是急事,他走过来,“咕咚!”跪在地上,说:“君上,大事不好!共叔段的余孽残党游说了陈国、蔡国、卫国和宋国,四路联军共同发兵,我国边邑因惧怕责备,瞒报不报,如今四路军队长驱直入,已然向着我老郑城而来!”

陈国、蔡国、卫国、宋国,四路联军共同发兵,郑国的地方边邑起初并不相信,毕竟这四个国家不是一派,就算是一派,大家也从未联军过,分分合合的,因此边邑才不相信他们会组成联军。说起来,春秋后期的联军队伍很多,但在春秋早期的如今,是压根儿不存在联军的,联军这种战术还没有开启,因此边邑的郑国官员根本不相信联军一说。

还有另外一个缘故,那便是郑国实在太强大了,边邑不信这些“杂兵”真的敢攻打他们,因此并没有放在心上。

哪知道联军真的如此打来了,边邑不堪一击,直接被碾压击破,这时候又不敢上报,唯恐上面责难,只有死路一条。

如此一来,四国联军简直犹如泄洪一般,竟然直冲着郑国的首都而来。

也是因着春秋时期的郑国地盘子并不是很大,所以四国联军突破了边境之后,势如破竹,老郑城还没有听到任何声息,便已经兵临城下了!

“甚么?!”

“联军!?这些杂碎!”

“兵临城下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一时间宴席喧哗起来,仿佛掉进了蛤蟆坑,郑伯寤生霍然长身而起,嗓音沙哑,显然激怒到了极点,说:“当真是不知死活……”

他的话音还没说完,“豁朗!”一声,手中的羽觞耳杯竟然直接脱手而出,撞在地上,酒水飞溅,郑伯寤生身形一晃,猛地便要倒下。

“君上!”祭仲快速冲过去,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郑伯,还以为是郑伯的头疾又犯了,连忙说:“君上保重身子。”

郑伯寤生身上的重量恨不能全都压在祭仲肩上,他身材高大,比祭仲高了不少,几乎将祭仲压垮,艰难的喘着粗气摇了摇头,却无法开口。

就在此时,“啪嚓!嘭——”的声音不绝于耳,在座的卿大夫们竟然和郑伯一样,羽觞耳杯突然掉落在地,有的卿大夫们还失手打翻了承槃,佳肴美馔泼洒一地,竟是一个个接二连三的软倒下来,摔在地上。

祭仲方才没在席上,被司马的人叫走了,因此没有燕饮,如今就看到这场面,脸色一变,立刻便知道有诈,喝道:“虎贲军何在!?”

燕饮殿外的虎贲军没有走进来,相反的,只听到“踏……踏……踏……”的跫音,轻快而稳重,十足悠闲的从殿外踏入。

那人身材高挑而纤细,透露着一股风流气质,脸面白皙,面容美艳胜过美妇,一双眼眸脉脉犹如秋水,本该温柔无比,而此时却透露着一股狰狞的笑意。

是滑甘!

滑甘走进来,一时间众人却不敢认他,为何?因着滑甘按着一身华贵的蚕丝长袍,丝软的质地衬托着他风流的体态,一股贵气油然而生,笑盈盈的犹入无人之境,慢慢走了进来。

滑甘这些日子很出名,但郑伯寤生却是第一次见到滑甘,他的眼眸猛地一眯,用足了力气,只吐出一句沙哑的嗓音:“是你?”

“是我。”滑甘的笑容妩媚含情,又美艳动人,却带着一股凌冽,他抚了抚自己的衣袍,幽幽的说:“是了,险些忘了与各位介绍,当真不该,当真失礼……敝人滑,乃公子叔段长子,当今郑国公孙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