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客厅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空调传来嗡嗡运作的声音。

席卿垂眸,看着仰头看他的少年。

少年的脸上都是化不开的红晕,他看起来温柔缱绻,仿佛早有预谋,也成竹在胸,可紧紧抓着抱枕的手,却出卖了他此刻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席卿的喉结滚了滚,半晌,才声音嘶哑地说:“我是男的。”

明明帮他搬宿舍的时候,他还跟他说那是他的老婆本,明明冬至的时候,他还说以后对待女朋友会温柔体贴。

如果他喜欢的是男性,这些下意识的言语,怎么会都是女性呢?

席卿甚至怀疑谢时予在跟他开玩笑。

可是他的表情认真而专注,如果这是玩笑,他可以去拿奥斯卡了。

谢时予闻言,认为席卿把他当成了gay,而他实际上是妹子,忙说:“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跟你的性别没有任何关系,重点是你。”

席卿微微一怔。

原来是这样么。

不可否认,听到这话,席卿的内心是喜悦的,开心的情绪自身体的角角落落汇聚而来,填的他整颗心都满满当当的。

他又何尝不是。

在不知不觉间,这个会给他带来笑带来闹的少年,早已扎根在他心中最柔软的那片土地,即便他刻意忽略刻意无视,它也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牢牢占据了那一亩三分地,再也不容别人一丝一毫地侵袭。

那一刻,席卿脑一热,差点直接答应他。

可席卿又有点不敢相信,这么好的事情会落在他身上。

他身侧的手指蜷了蜷,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谢时予不解。

“为什么会喜欢我?”

“这还用问,你那么好,好到几乎完美,我都觉得我配不上你呢。”谢时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他可能一开始喜欢的是席卿的外表,但后面是真正被他这个人吸引的,他喜欢席卿的一切,无论优点缺点,反正在他心中,席卿就是最完美的。

席卿的目光却挪开了。

他其实,一点都不完美。

他有很阴暗的一面。

初一那年,他们那一片有一户做网商的,专门卖本地的特产,生意红火,由于包快递需要用到纸盒子,由于有破损的和退货的,他们每天都有大量纸盒扔掉。

席外婆有时候路过看到有,会顺手捡来卖,运气好能挣个十几块。

那户人家见他们二人过得艰难,了解情况后就把纸盒子攒着,留给席外婆卖。

谁知道这一攒,得罪了几个每天守他们家垃圾捡纸盒的邻居。

有一天席卿照常去学校上课,发见路上的同学们都躲着他,背后对他指指点点。

席卿的耳力好,一下听到了他有病,他妈妈是做那个的,和众多乱七八糟的男人睡过,染了病,他生下来就带这个病,并且会传染,要离他远点之类的话语。

一向都无视这些人的席卿,在那一次却没有隐忍,而是直接揪着最先说这话的人,把对方狠狠掼在地上,揍得屁滚尿流,哭着说出了谣言的来处。

——正是那几个天天蹲守纸盒的邻里之一。

按照辈分,他还得叫她一声姨。

对方被抢了纸盒,愤恨不已,就在邻里间瞎传瞎说他妈有病,他也有病,他全家都有病。

而她儿子嫉恨席卿长得好,得女孩子喜欢,就把这话带到学校去传,才导致大家都躲着他。

以前邻里私底下悄悄说他是野种之类的话,席卿都没去计较,毕竟嘴长在别人身上,计较不过来。

但这次的话,直接触犯了他的底线,他没控制住情绪,甚至那一瞬间,他想直接冲出去,打死那个最先传谣的人。

好在那天他外婆在家,发见他情绪不对,紧紧拉住了他,才没酿成大祸。

不过席卿并没有因此绕过那女人。

他见她老公跟对街的一个寡妇眉来眼去,使了点手段帮他们成了,然后安排了那女人来见场捉奸,把她家闹得鸡飞狗跳,最后以离婚收场,她儿子被判给父亲,被那个寡妇后妈苛待,最后初中都没念完就辍学打工去了。

席卿就冷眼看着这一切,没有丝毫同情,他就是这么黑心,别人得罪他,他百倍千倍地报复回去。

然而他日子也没多好过,虽然学校已经澄清他没有任何病,可他还是被同学孤立、指点,说他妈是做那个的。

也是从那时候起,他学会了用拳头说话,谁说有关他妈的坏话被他听到,他就直接揍,揍到他们不敢说。

曾经的好学生,一时间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校霸,最堕落的时候,他吸烟逃课滋事,把一个坏学生会做的事情都做遍了。

想到这些,席卿的眼睛闭了闭。

他根本......没有谢时予想的那么好,也没有谢时予看到的那么好,那都是他伪装出来的假象。

不知道为什么,正在忐忑等待答复的谢时予,忽然敏锐地察觉到了席卿的情绪变得躁郁起来。

按照道理说,席卿这人永远都是冷冰冰的,躁郁这种词汇完全与他不搭边,可谢时予这一刻无比相信自己直觉。

他的直觉告诉他,席卿要拒绝他。

他想站起来去拉席卿的手臂,却因为起得太急,又牵扯到了受伤的腰,不禁嘶了一声,把席卿从那些纷繁杂乱的记忆中拉扯出来。

“怎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被谢时予一把抓住了手。

“这样不讨厌,对吗?”谢时予扣住他的手,问。

席卿盯着二人交握的手,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那证明我还是有机会的。”

谢时予一下笑开了:“我知道我今天有点唐突了,但我实在忍不了了,我只是表明我的态度,你不用急着给我回答,你就当我在追你,你要是实在无法接受,再拒绝我好不好?”

说着,谢时予抓着他的手摇了摇,眼巴巴地看着他。

席卿在秦家那个小侄女,冲他要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他不想跟秦家的人多产生瓜葛,唯独这个小侄女,只要她撒个娇,例如这样摇摇手,再用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巴巴看着他,就能轻易瓦解他冷硬的外壳。

小侄女尚且如此,何况面对他一向都拿他没办法的谢时予。

他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头就像有自己意识一般,点了下。

谢时予瞬间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不信席卿对他是没感觉的,可能只是一时间没法接受而已。

校花那么好追,就不叫校花了。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就算是追求者,他也绝对是迎面最大的那个。

得意的后果就是,谢时予那不争气的腰,差点被他二次扭伤。

席卿看某人疼得龇牙咧嘴,担心再这么折腾下去,他躺3天都不够恢复,于是把他扶进房间,让他躺平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