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黑海镇棺(22)
那边, 杂役逐步靠近动也没动的晏明光,燕危藏在被褥后,面色凝重。
他倒不是担心晏明光。别说这人只是个沈宅的普通下人,就是沈宅里任何一个玩家, 都不可能在晏明光面前讨得了好。
他想的是沈员外死了这件事。而且从这个杂役的用词和态度来看, 沈员外并不是这两天刚死的, 而是死了很久。
什么时候死的?
为什么耿梁不知道这件事?
沈员外死了一段时间,沈宅一切运转如常, 还有人去万花楼买姑娘维持沈宅表面上的行为, 这其中又是谁在遮掩这些?
燕危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进入副本以来获得的线索, 觉得一切都按部就班, 却又好像陷入了一个找不到盲点的漩涡。这种感觉, 在燕危曾经的那些副本经验中出现过很多, 那代表着总有他们没有看到的重点。
但他现在还找不到。
那杂役已然凑到了晏明光的面前。
下一刻,这人微微抬起下巴,脚步动也没动, 抬手便拧上了杂役的上臂, 猛地一拽,瞬间将人掼到了桌上。
动作间带起细风,吹动斗笠垂下的白纱。晏明光的脸近乎埋在烛火跳动的阴霾之中, 轮廓都润着一层细碎的冷意。那人被按在桌上瞧见,就要惊呼出声,晏明光另一手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把匕首,猛地往这人耳侧一掷——
那人惊吓到近乎失声, 匕首贴着他的耳朵深深刺入木桌,却恰恰好没有留下任何伤口。
燕危从床上翻起身,走到了晏明光身侧。这杂役此刻早就没了色心, 看见燕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他惹了不该惹的事情,张口就要求饶。
晏明光冷冷地望了他一眼。
只一眼,这杂役连求饶都说不出口了。
燕危看了看晏明光,转身便出了房间,将林缜和钟不凡喊来。待他们三个进房的时候,晏明光已经绑好了那个仆役,虽然没有塞对方的嘴,但这人站在一旁握着匕首,仆役根本不敢开口。
钟不凡惊诧地看着晏明光:“你在房间里动手了?我刚才根本没有感受到什么动静……”“这有什么奇怪的,”林缜大步上前,撸起他那宽大的红色袍袖,坐到桌前倒了杯水喝,“我也没感觉到,何况是你。”
钟不凡没空和林缜嘴贫。
他心中暗自惊讶于晏明光也比他想象中的实力要高,燕危也不似表面上看上去那样平易近人温和无害,就连这个看上去没什么稳重可言的林缜,时而看上去就是个纯粹第一次来到超高层,时而却会显露出一些超出预估的实力。玄鸟这一回进来的人,怎么都这么让人出乎意料?
不愧是V一手组建的组织。
他走到燕危面前,笑了笑,说:“你们怎么抓了这个普通的杂役?需不需要我帮忙问出点东西来?前两次让你略胜一筹,这一次我可得给你看看,论对V的破局方式的了解,我一定不比你差。”
燕危只是赏了他一个白眼。
钟不凡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燕危在那被五花大绑的杂役面前缓缓蹲下,轻笑一声:“说话。”
他虽穿着下人的粗布麻衣,面容白皙五官温顺却是遮不住的。纵然他的双眸中映着晏明光手中的刀光,这一笑仍然卸下了些许对方的害怕。
那人颤巍巍道:“你们、你们是谁?来我们这里是、是要干什么吗?我我我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燕危又笑了笑,这人看着,话语下意识便停下了。
燕危说:“问完了?”
“问完了……”
“好,我让你问完了,但我也没答应回答你。现在轮到我问了——沈员外到底怎么回事?”
方才还惊慌失措的杂役这一回是彻底面色苍白,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
钟不凡撸了撸袖子,拖着衣裙走上前:“让我来!让我来□□他!”
燕危:“……”
“我已经知道了。”他说。
“啊?”
林缜叹气:“你又懂了。”
一旁,晏明光根本没有询问,抬手便将这仆役打晕了。
钟不凡就差把问号画在脸上了:“他不是一句话都没说吗?你就问了个问题,然后你就懂了??”
燕危走到桌边,招呼大家围桌而坐。待到晏明光在他身边坐下,他才说:“他不回答,就已经是回答了。根本没有什么法师手札,卓西东笃定观音净瓶水在沈宅,是沈员外亲口说的,但观音净瓶不在他们找过的任何一处地方。”
林缜摊手,彻底放弃了:“算了反正我也不懂,你直接说,怎么办吧。”
“我明白了……”钟不凡喃喃自语般道。
如果当真是宅子里发生了什么诡事,刚才这个杂役都已经被他们五花大绑,对于这个副本里面的npc来说,他们可能是不知道哪里来的莽徒,随时可能要了人性命,这样的情况下,那诡怪的事情再可怕,有没了命可怕吗?
明知道他们随时会杀人,这个杂役却仍然害怕得不敢说,说明让他保留秘密的人,会有更可怕的手段。
沈员外已经死了,女鬼要做什么直接把人杀了或者吓疯就行,还能有谁?
自然只剩下沉宅阵营的玩家。
怕是有几个最先来到沈宅的玩家,觉得姜静云的死和沈员外有关,或者当时又发生了什么如今已经不可追查的事情,有人直接杀了沈员外。但他们发现,杀了沈员外并没有办法解决姜静云的怨气,观音镇仍然被诡谲笼罩,但他们却需要在沈宅这边继续行动并且需要麻痹对手阵营——也就是钟不凡燕危他们。
所以沈宅的一切维持运转,仍然从万花楼里买姑娘回来。只是这些姑娘,怕是给了这几个杂役享用,等弄出差不多的动静,再把姑娘尸体抬走,造成沈员外还活着的假象。而这几个仆役必然也被威胁,不能把这个秘密传出去,包括沈宅阵营的其他玩家。
玩家的手段可比副本中那些鬼怪还要多得多。这杂役怕死,却更怕痛苦地死,自然不敢说话了。
卓西东和几个知情的玩家应该达成了共识,瞒下这件事,谎称是从法师手札上得知了观音净瓶水的下落,其实是沈员外被杀之前告诉他们的。
刚才那两个玩家路过时说的话钟不凡也听到了,此刻和这些推测和在一起,一切这才连成了一条线。
除了少数几个玩家,其他人也不知道沈员外早就被自己人杀了,这才会抱怨卓西东太固执。卓西东那几人却清楚得很,所以第一遍找不到,还要搜查第二遍。
倘若这杂役说了什么,不论回答的真假,沈员外的死怕都和副本本身有关。但他一句话未说,这一切却更为清楚了。
钟不凡眯了眯眼,他望着燕危,目光中的困惑渐渐转为明了,更多的却是对燕危的好奇,还有那么几分他自己不太愿意承认的敬佩。他不想承认,却必须认清——面前这个超高层的生面孔,实实在在地把他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