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什么我都有预感
三百三十年前,人族修行者与雪国高阶生物在兰陵雪原发生了一场强者之间的战争。
从那之后,修行界便再没有过真正的战争。
那些宗派之间的争斗、正邪两道之间的厮杀只能算作是战斗,云台之役的规模与强度也远远不够。
但青山宗与西海剑派之间必然会迎来一场真正的战争。
既然是战争,自然要进行完善的准备与战前分析。
如果说西海剑派以剑神为帅,真正的杀着还是南趋。
事实上,青山宗对这第一位遁剑者已经研究了很多年。
在数百年研究的基础上,他们试图确定南趋封闭气息、避开青山大阵的方法。
井九的那位巨人朋友接触过南海雾岛上的那些雾,确认那些雾是岛上的天生奇物,离岛太远便会渐渐消散。
所以南趋用的肯定不是这个方法。
通过对南趋的出身、以往的功法以及性情智慧进行了极为复杂而仔细的推演计算,适越峰累昏了两位长老,青山宗最终得出一个可靠率在九成以上的结论——南趋用蛮部的山神拘魂大法把自己炼成了一具活尸。
活尸没有半点生机,所以能避开青山大阵的搜索。
到需要的时候,南趋会醒转过来,在最关键的时刻,在青山大阵启动之前,向柳词或者元骑鲸发出致命的一剑。
南忘出身南蛮部落,对这些巫法比较熟悉,所以柳词才会建议井九带着她同行。
她有些不悦,低声喝道:“既然知道他在棺材里,为什么不从这条线索去查?”
井九说道:“棺材太多,根本无法查清楚。”
南忘怔住了,不理解怎么会有很多运棺材的车,难道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死吗?
井九看着她的神情,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与柳词最开始的时候也是这样,不理解为什么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死去。
直到卷帘人送来数据,他们才知道,朝天大陆平均每年会有一千多万人死去,而他们要查的那片区域则是三百多万。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要查的地方每天都会有一万具棺材被打开,然后合上。
其实这是常识,只不过修行者的寿命太长,根本想不到这一点。
……
……
南忘与井九离开了鹿山,向西而去,来到离益州数百里的那片大山里。
这时候已经是夏天,山里不觉清凉,反而更加闷热,加上没有半点灵脉,难怪人烟如此稀少。
宝通禅院的高僧拿出极其珍贵的、从春天保存到现在的红菜苔招待了两位贵客,但没有什么线索。
离开禅院的时候,井九专程绕到那间菜园里看了看,也没有什么发现。
白猫蹲在他的肩上,忽然对着东北方向的天空喵了一声。
南忘毫不犹豫驭剑而起,向那边飞去。
井九随之而起,却生出一道非常不好的预感。
带着白猫同行,不是为了安全,而是为了闻味,整座青山说到鼻子好使,除了尸狗就是它了。
布满瘴气、到处都是野树、却依然让人觉得荒凉的大山里,没有道路,也没有什么人迹。
白猫蹲在他的肩上,抬着头不停地嗅着,时不时地轻轻喵一声。
井九与南忘听着猫叫,不停地改变着方向,渐渐深入大山。
暮色来临,白猫打了个呵欠,摆了摆脑袋,尽量让自己清醒些,然后喵的一声,提醒他们应该还在前方。
南忘觉得它现在虎头虎脑的样子比以前那种凶神恶煞的模样可爱多了,伸手想要摸摸它的头。
白猫哪里会让她的手落自己身上,张开血碗小口,露出比飞剑还要锋利的小尖牙,发出低吼,便要咬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它忽然神情骤变,以极快无比的速度从井九肩上爬了下来,钻进他的衣袖里,再也不肯出来。
南忘看着井九微微颤抖的衣袖,沉默不语。
井九望向前方的山野,神情极其凝重。
找到了。
……
……
山野深处有条被荒草掩埋的旧道。
旧道尽头有一间破旧的小庙,庙前挂着一个灯笼。
破庙里有具黑棺材。
一位少女从庙里走出来,身着短裙,浑身缀着银铃,行走时却没有什么声响。
那名少女把庙外的灯笼点燃,红光照亮破庙,刚好夜色来临。
十余里外的某处山崖上,井九收回视线,望向南忘。
那名少女与南忘很像。
“当初为了清理干净南趋后人的影响,我让族里杀了不少人,但还是逃了些出去。”
南忘看着走回庙里的那名少女,面无表情说道:“她应该叫南筝。”
说完这句话,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酒壶开始喝酒。
喝酒不是因为看到南筝有所感慨,而是因为畏惧。
南驱应该便躺在那具黑棺材里。
她是青山宗的清容峰主,破海上境的真正强者,但在对方眼里算什么?
井九看着她说道:“你应该少喝些酒,多练些剑。”
南忘的天赋悟性都很好,如果愿意把喝酒、唱歌、伤春、悲秋的时间多花些在修行上,只怕早就已经修至破海境巅峰。
当年他和柳词都认为南忘是继方景天之后最有可能通天的人选,现在她却已经被广元真人越了过去,在他看来这当然很可惜。
南忘心想这厮难道是被那口黑棺材吓糊涂了,怎么敢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
井九也有些意外她居然没有问自己想不想死,猜到她这时候很紧张,指着远处那座破庙说道:“庙里的神像是谁?”
这座破庙明显是南蛮部落神庙的制式,庙里的神像却不是南忘的模样,明显要高大很多,脸上的漆早已斑驳脱落,却依然给人一种冷酷好杀的感觉。
南忘说道:“应该是南趋本人。”
八百年前,南趋便是南蛮部落的真神,他的境界与身份也当得起。
只不过随着他被青山剑阵逼入雾岛,时间流逝,他早已被绝大多数部落子民忘记。
这座破庙极有可能就是他的最后一座庙。
想到这种可能,南忘再次举起酒壶,灌了一大口酒。
井九感受到衣袖里的颤抖,知道阿大还在害怕,隔着衣服摸了摸它以表安慰,然后对南忘说道:“不用怕,有我。”
“你又不是你师父,说什么屁话。”
南忘擦掉唇角的酒水,面无表情说道:“把这里守好,我去通知掌门。”
井九说了声我来,便盘膝坐下。
白猫不知受到什么惊吓,从他的衣袖里钻了出来,爬到他的肩头,伸出猫爪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衣袖无风而动,一道剑镯自井九手腕脱落,遇风而解,变回弗思剑本体,化作一道血线,消失在了最后一抹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