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狂欢会

汁绫大笑道:“认输吧!认输就放你们走!”

耿曙震喝道:“认什么输?!”

“公主!少喝点酒!”姜恒隔着数十步, 都听见汁绫喝酒后的笑声。

紧接着,另一个人影从旁出现,一个雪球飞去, 将汁绫从王碑上砸了下来。

界圭的声音道:“我来帮你们。”

姜恒转头, 见界圭戴了一副银面具, 挡去了左侧半边脸。霎时雪球再次涌来,三人全身是雪,雪粉纷飞, 已看不清敌人。

“我来帮你们!”郎煌竟也在不远处,带着一群林胡人加入了战团。

“他们来帮手了!”汁绫的声音当即大喊道,“快叫人!朝洛文!朝洛文将军呢?把你弟弟叫来!”

东市前的空地上, 当即掀起了一场浩大的雪仗,雪仗向来是落雁城冬至日的大型娱乐狂欢, 常常三五人成群,莫名其妙就能打起来, 接着牵连越来越大,又突然毫无声息。

雪仗一起,城里四面八方的闲人,以及店家、游商、外族,统统放下手头的事,过来凑热闹。人越来越多,姜恒与耿曙反而没人管了。

林胡人一参战,雍军那边人迅速变多。水峻高喊道:“来了来了!我们也来了!帮哪边?”

联军散后, 林胡与氐还有不少人留在落雁。郎煌吼道:“怎么这么慢?!这边!来南边!”

耿曙道:“来我们这边!姜恒在这儿!”

“我我!”姜恒喊道。

姜恒一喊, 氐人也来了, 而汁绫那边又来了新的帮手, 孟和与一众亲卫正在酒肆里饮酒, 听到骚动,马上冲了过来。

“错了!”汁绫说,“孟和!你跑错边了!”

孟和才懒得管她,加入了耿曙与姜恒一方。山泽道:“王子快指挥一下!杀他们个屁滚尿流!”

耿曙大声道:“孟和挡住前面!界圭带一路人到王碑后包抄他们,把他们往东北边赶。”

“不用这么认真吧!”姜恒道,“打个雪仗而已!”

于是落雁开始了今年冬至日,参战人数最多、规模最大的一场雪仗。三族一来,性质就变成了雍人与外族的较量,谁都要面子,死战不退。及至雍人百姓越来越多,卷入了上万人,开始有人把房顶的雪推下来。

汁琮站在王宫高处,只见落雁城东南扬起滚滚白雪,犹如云雾一般。

“做什么?”汁琮快步出来。

“回王陛下,”陆冀说,“他们在打雪仗。”

汁琮道:“怎么都这么多年了,还这么喜欢闹。快派个人去分开他们,有多少人了?踩死了怎么办?当心大过节的办丧事!”

落雁的雪仗有时突然就散了,有时却会越聚越多,毫无征兆,汁琮一看便知道已有近两万人规模,说:“再打下去,待会儿踩踏起来了!”

姜恒没想到与耿曙途经城东,会碰上守着专门袭击路人的、等着恶作剧的汁绫,更没想到一打起来会这么大规模。

“快别打了!”姜恒说,“人太多了!”

“让他们打!”耿曙说。

屋顶、校场、空地、草垛上全是人,仿佛过往数年里积聚的情绪、三族与雍的争端、王都遭袭的压抑,在禁酒令放开的节日里,尽数化作漫天横飞的雪弹,要在这一刻痛痛快快地释放出来。

耿曙很清楚,当兵的人平日很苦很累,就像扎营时有士兵会忍不住学狼叫大喊大叫,须得给他们一个宣泄的机会。

紧接着,王宫高处敲钟了。

“当——当——当——”王宫发出了警告,三声钟响。

幸亏汁琮的命令依然有用,汁绫喊道:“不和你们玩了!”

“手下败将,下回再战!”耿曙牵着姜恒,不屑一顾地走了,真要打下去,汁绫会不会输还真不好说。

姜恒被砸得头疼,看耿曙全身都湿透了,得赶紧找个地方烘下衣服。

“城墙上去。”

耿曙这些天里的烦闷,随着雪仗一扫而空,与姜恒上了城楼,到角楼里让士兵生了火盆,烘衣服。

姜恒拿了点钱出来,给守城的卫兵喝酒,回头一看耿曙,脱得赤条条的,犹如骏马般,皮肤白皙,体形匀称,充满美感,站在火盆前抖衣服。

“你就是一身力气没地方用。”姜恒说。

耿曙背对他,说道:“嗯,发泄出来就好了。”

姜恒情不自禁,看着耿曙赤裸的后背与臀部,方才躲在他身后时,他眼里只有耿曙的背脊,这一刻,在他的心里亦生出了异样的冲动。

耿曙:“!!!”

姜恒伸手,抱住了耿曙的腰,伏在他后背上,耿曙比他高了小半头,当即双眼睁大,呼吸一窒。

“别……别闹。”耿曙说。

姜恒笑了起来,说:“真好啊。”

耿曙把手放在姜恒手背上,脑海中却不知为何,浮现出了与姜恒温存的一幕,更尴尬的是,他……

他生怕姜恒不小心碰到自己那里,握着他的手,不敢转身。

幸而姜恒很快就放开了他,耿曙红着脸,将烘干的衬裤穿上,姜恒拿起武袍,服侍他穿衣服。耿曙躲避着他的眼神,说:“我……自己来。”

姜恒没有回答,为他穿上外袍,拿着帽子,耿曙便摇摇头,示意不用戴了,手里拿着,又牵起姜恒,带他出去。

“在这儿坐一会儿吧。”姜恒说。

城里打完雪仗,简直一片混乱,商铺开始恢复营业,姜恒只想找个人少的地方,静静待一会儿。

“嗯,”耿曙说,“去哪儿都行。”

两人并肩坐在城墙上,朝向城外,这是个阳光万丈的晴天,百里外的绵延雪山与崇山峻岭依稀可见。

姜恒倚在耿曙肩上,紧了紧外袍,耿曙有点紧张,伸出一手,搂着他的肩膀。

“恒儿。”耿曙忽然说。

“嗯?”姜恒抬眼看耿曙。

耿曙避开他的目光,望向南面,想了想,说:“恒儿。”

“嗯。”姜恒笑了笑,他只想与耿曙安安静静待会儿,今天耿曙的话让他感觉到,他确实陪他太少了。

“恒儿,”耿曙又自言自语道,“你想过没有?”

“想过什么?”姜恒问。

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让他俩暖洋洋的,姜恒穿浅色衣服,耿曙则是一如既往的深色王子武袍,两兄弟就像屋顶晒太阳的一对黑猫与白猫。

“如果咱俩不是兄弟,”耿曙说,“会怎么样?”

“啊?”姜恒说,“为什么这么想?”

耿曙答道:“我也不知道,就……随口说说。”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他不敢看姜恒,但姜恒从未朝这个方向想过。

姜恒没有丝毫犹豫,笑道:“就这样,还能怎么样?你怎么了?想东想西的做什么?谁和你说了不该说的话?”

耿曙欲盖弥彰地说:“没有,只是王祖母的话,让我想到……我是……逃生子,连庶子都算不上,我其实不是耿家的人,我不能姓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