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动风云(3)

“在下阴魁门将玄,赴约而来。”

突然响起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几分幽幽的冷意。像是霜雪初降,让周围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感到几分寒凉。

这声音落下的同时,喧嚣的庭院中仿佛刮过一阵阴风。

黯淡月光下,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人,和着清淡的晚风与朦胧的黑雾,出现在所有人眼前。阴柔俊美的脸上,勾勒着一抹冰冷微笑。

他披着一袭黑底外袍,袍底似有森森鬼火燃烧;凌乱长发散落于肩,乌黑中夹杂几缕银白。晚风萧瑟,他的衣袍和发丝在晚风中随意飘飞。

这个外表看上去不过二十几许的青年不过刚刚出现,那奇异的气势便镇住了所有人。

淡淡的黑雾好似万千残魂哀嚎,他周身隐有万鬼号哭之音。

——这种异象分明便是阴魁门三大圣典之一《玄煞诀》修炼有成者所独有。但凡稍有见识的人都能对他的身份确认无误。

从席间惊愕站起的真·将玄此时再也顾不得掩饰脸上的表情,目光死死盯着面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假货,心中一时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任谁看见一个突然出现冒充自己的家伙,分明顶着和自己一般别无二致的相貌,魅力气质却像是磕了药一样凭空拔高了一大截,简直像是开了三重美颜的差距,对比之下,他反而更像是假货……恐怕都会有着同将玄一般无二的心情。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盗版压倒正版,同人逼死官方?

顶着一张平平无奇脸的将玄,看着这个将他的相貌发挥出了200%优势的人,心情微妙极了。

……非但如此,就连对方身上《玄煞诀》的异象都逼真至极,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倒真是准备充分,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将这口锅扣在他身上了。

将玄此时的异常实在是太过明显,若非所有人都被牵扯了注意力,目光齐刷刷落在突然到来的不速之客身上,只怕他这拙劣的伪装就要被人当场戳破。

然而此时此刻的他,显然并不是今晚这场戏剧中的主角,甚至连配角都算不上。

真正的主角就站在舞台正中央,那样坦然自若、理所当然地迎接着来自所有人的注目礼。

这副姿态,不像是在领会其他人带有敌意的审视,更像是君王巡视自己的领土,接收臣民的崇敬。

院落中足足安静了好几息。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

还是一脸富态的荣凤阁老板陈三思率先站了出来,他冲着来人拱了拱手,一脸和气生财的表情:

“好一个赴约而来!若是鄙人没记错,阁下似乎并不在我荣凤阁的邀请名单上。”

说话时,这位老好人般的陈老板扫了一眼被破坏得一片狼藉的院落,那张圆润的脸上,一双小眼睛眯了起来。

“……如此不请自来,还贸然打伤护卫的举动,恐怕有些不妥吧?”

“有何不妥?”

来人目光环顾一圈,发出一声轻笑。

他脸色惨白如纸,透着一股幽冷。偏偏瞳仁又是极黑,眼线深邃。相貌虽非绝顶,笑起来时,却散发着莫名的邪异之气,睥睨的目光里有种说不出的傲慢。

“——我说有约,自然是有。”

但见他手腕一动,一样东西便自袖间飞出,眨眼间向着陈三思面门射去。

看似肥胖不堪的陈三思几乎是立刻沉下脸色,第一时间便用一种与他臃肿的身体完全不符的灵活姿态闪避开去,并伸出了两根胖乎乎的手指,伸手一夹。

两人的动作都不过发生在刹那间。

在座的其他人只觉眼前流光一闪,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那样东西便从眼前掠过,但听“咄”的一声,牢牢扎入了陈三思身边的朱漆立柱中。

——那居然是一张深红色的请帖。

此时这份单薄的请帖在真气作用下俨然如刀锋一般扎入了立柱,尾端还晃了两晃。表面露出几行清晰优美的字体。

在座的商人几乎都下意识向自己怀中探去,看向独属于自己的那份请帖。

陈三思收起被削去两片血肉鲜血淋漓的手指,侧头看着那张深深嵌入立柱的请帖。看到抬头一行熟悉的邀请人名字,堆在脸上的和气笑容渐渐消失。

“天宝商会朱会长……你杀了他?”

他定定注视着不远处的年轻人。

“陈老板实在大大误会了在下为人,我可是与朱会长相谈甚欢呢。”

年轻人唏嘘一声,又哂然一笑。

“听闻荣凤阁今晚设宴,在下满腔诚意,遵守规矩持请帖而来,何以此中护卫竟敢矢口否认,将在下拒之门外?”

“因此在下一时激愤,便替陈老板你处置了他们。”

说着,他目光淡淡自四周扫过:“我阴魁门将玄,一向是敢作敢当!倘若其中有什么不妥之处,陈老板尽可指出,阴魁门一力担下便是。”

院中沉默片刻,无形的气势形成的强大压力下,无人敢于吭声。

“原来如此,看来是误会一场。”

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会儿,陈三思率先松口。

“不过区区两条守门之犬,竟有眼不识珠,对贵客乱吠……”

他头也没回,笑着对身边人吩咐了一句:“拖下去宰了吧。”

立刻便有人上前去,将倒在地上如死狗一般的两名护卫拖走。晏危楼淡淡注视着这一幕。

陈三思又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既然朱兄弟将请帖自愿给了阁下,还请上座。”

一行行训练有素的仆从涌入院中,短短片刻工夫,之前被砸出一片狼藉的院落迅速恢复原状。丝弦声再起,原封未动的珍馐佳肴都被重新撤了下去,又换上了新鲜出炉的一份。

那些受到惊吓的大商人也在短短时间里平复了脸色,有人谈笑风生,有人强装镇定。

晏危楼当仁不让顶替了姓朱的倒霉蛋,坐在靠近上首的一处席位上。

他随手将空空如也的酒杯掷在桌案上,对着不知何时来到他边上的一位衣着平平、相貌平平的青年吩咐一句:

“上酒!”

本想来探探假货底细,却突然被逮住抓了壮丁的将玄愣了一下,就要发火。

在对方探究催促的目光中,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忍住怒意,脸上挤出一个营业性假笑,执起了精致的玉壶。

壶中汩汩酒液如清透醴泉,缓缓倒入玉质酒杯中。

此时的将玄内心中恐怕有一万句MMP想要脱口而出,他低垂的目光中透出深深的悲愤。

他容易吗他!他在敌方地盘辛辛苦苦蛰伏演戏,当牛做马任劳任怨,还随时随地担心会被隐藏的高手戳死。结果这个假货却顶着他的名号大摇大摆找上门,嚣张横行,黑锅批发送,最后居然还要他这个正牌将玄低眉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