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只

他原先一直想不通, 到底容创要他这双眼睛干什么,虽然容创跟个神经病一样,没事儿就爱整残虐动物生命, 但就为了一双眼睛, 而甘心用公司和阙安做交换, 无论怎么想都不合道理。

直到祁殊一语点醒梦中人。

祁殊说他的眼睛是金色的, 但他自己照时, 并没有发现那抹金色, 他观察不到,这只能解释为那不是属于正常人类的东西。

在他连续三天不眠不休, 翻阅了成山的典籍资料后, 终于找出了眼里这个东西的来源。

在古老的典籍里有记载,说用动物的精血喂养澄丹, 逐渐把它养大,养大的澄丹可以治愈病痛,尤其是眼疾。

所谓澄丹, 就是秦郁之在林子里见到的,那些光点。

秦郁之没有灵气,用血养出的光球, 最多用来养着玩。

只有用灵气和血养出的光球, 才具有某种特定的治愈功效。

光代表光明和治愈, 越是强大的光点, 治愈功能越强,需要的血液和灵气也越多。

他原先以为,阙安消失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布机关,想方设法对付容创, 但到后来他才发觉自己错得离谱。

阙安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可能是在用他的血熬药,给他炼制一双眼睛。

林子里飞跃的光点,嗜血如命,像是吸血鬼一般,秦郁之在自己身上割了一刀后,奔流血液源源不断的被光点所吸收,针尖般大小的光点才堪堪大了一点点。

而练成一双瞳孔般大小的光点,需要多少血呢?

阙安用他自己的血液,给他安了双眼睛。

真正意义上的血液和真正意义上的眼睛。

他无法想象,当时的阙安是如何承受撕心裂肺的痛。

秦郁之从沉重中缓了过来,定了定神道:

“容总现在这么急切的要找到那枚澄丹,到底是受了多严重的伤?”

容创抿紧了唇不说话,但面带不悦的眼神出卖了他此刻的烦躁和不安。

突然,不待秦郁之反应,他径直向秦郁之伸出手!

秦郁之敏锐的侧过身,躲开他的手,滚到了沙发另一侧,冷冷看着容创:

“容总这么沉不住气?”事实证明,平时笑意盈盈,无论多危急都能藏起尾巴装好人的容创,当生命受到威胁,也会和所有人一样,露出凶恶的本性。

他径直伸直手臂,想去抓秦郁之,但突如其来的一阵熟悉的痒意,让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恐惧如影随形翻涌了上来。

全身的血肉都像是被蚂蚁啃食一般,一阵一阵的酥痛感伴着痒意,偏偏挠也挠不到,上半身像是处在极寒中,下半身处在极热当中,冰火两重天在他身上上演。

他蹲下身子,呜咽出声,双手双脚并作一团,在冰凉的地板砖上翻滚,像蛆一样扭动自己的身体。

阙安那个不怕死的疯子,居然真的敢用禁术。

阙安想死,他可还没活够。

秦郁之缓缓蹲下身,漠然望着地上的人,像是在看一具死尸。

容创望着秦郁之淡然的眼神,求生的欲望随着痛苦尽数翻涌上来,他伸出手,想要朝着秦郁之的眼睛抓去,然而刚伸直手指指节,却抖得不能自已,连秦郁之的脸都触不到。

半晌,他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像是濒死的人最后拼死一搏一般,他双眼泛红,怒目圆睁,竭力嘶吼道:

“你以为他能活到什么时候?你那条狗也快死了,我死了,他也活不长。”

秦郁之脸色微凉,盯着容创:“你说什么?”

看见秦郁之这幅样子,容创得逞的笑了出声,顾不得从头上流下来的汗滴,挣扎道:

“阙安现在的样子,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咳……”

秦郁之一把拽起他的领子,咬牙切齿道:“说清楚。”

容创整个人痛到脱力,看着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眼睛却没法下手,像是报复般盯着秦郁之笑:

“他在我身上下了连结咒。”

秦郁之浑身一震。

连结咒……

他在古书上无意中瞥到过一眼。

这个连结咒相当于把自己和被连结人的性命,感知感觉捆绑在一起。

容创看着他逐渐凝重的神情,畅快的长舒了口气。

阙安这个疯子,不知死活的想要来对付他。

两个人对峙阙安的胜算很高,但关键就在于。阙安当时花了太多精血在炼制澄丹上面,胜算大大打了折扣,根本不可能凭空对付他。

但他没想到的是,阙安居然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也要弄死他。

血顺着他的嘴角滴淌了下来,他挣扎着站起身子,摇摇晃晃支棱起来,却又不堪重负摔了下去,懒懒抬起眼,眼神里有些一丝嘲讽:

“就算他能活下来,舆论也会把他砸死。”

秦郁之垂下眼,盯了他半晌,蹲下来,和他平视,最终伸出手,在他胸口的兜里掏了掏。

容创瞳孔放大,想要把秦郁之的手往外推,但却力气尽失,整个人不受控的又重重跌下去,口中呢喃喊道:“不,别……”

秦郁之垂下眼,一个冰凉的东西被他紧攥在手心,他收紧手心,接着站起身,朝外走去。

容创心中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伸出手想要去拽秦郁之,却被啪嗒一声摔倒在地,他嘶了一声,惊恐的透过透明玻璃门看着秦郁之的动作。

秦郁之缓缓把冰凉的卡片贴到了墙上,紧接着打开了权限。

这个实验室是容创的心血,耗费了五年的时间,融资数亿,投入财力人力无穷无尽。

更重要的是,它在容创的心里独一无二,意义特殊。

秦郁之走到玻璃门前,望着玻璃里奄奄一息的一只狼。

正常狼群的寿命最多一二十年。

秦郁之不知道面前这头狼活了多久,但从它疲惫的神色和渐垂的眼角,以及狼脸上泛起的褶皱上来看,应该活不了几年了。

狼趴在几滩血上,抬起眼皮,看着他的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情绪。

秦郁之伸出手把他身上的针管拔下来。

针管其实很小,拔了之后根本不会怎么渗血出来,比起狼身上大大小小不住往外冒血的伤口,根本算不得什么。

秦郁之拿过酒精棉和止血布,蘸了止血剂,小心在取出针口的伤口处涂抹了起来。

伤口太小,而且插得太久了,狼根本感受不到什么痛感。

无论是取出针头,还是上药,狼都懒懒的趴在那儿,没有任何反应,眼神像是濒死一般。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全都被覆上了药水和酒精,到最后上到狼脑袋时,秦郁之正欲拨开它耳朵上的毛,狼缓缓睁开眼,看着他。

一口带着血腥的气息吐了出来,狼缓缓开口,迟钝的像是很久没运转,上了铁锈的机器:

“别管我。”

秦郁之手顿了顿,接着仿佛没听见一般,给它上了药,放下手里的药物,走到空中悬浮的大屏幕面前,停下来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