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93 正文完结
这天下午, 阿九换完班回来,见宋萤萤似乎准备午睡,便主动离开了房间, 守在她的门前。
一个小时之后, 屋里还没有动静,阿九便照着自己的习惯自行开了门进去, 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
房间里的窗户很又高又小,不可能出得去, 阿九叫着宋萤萤的名字找了一圈, 打开浴室门, 看到了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惨烈景象。
鲜红的血水从浴缸里漫出来, 流了整整一地。
宋萤萤整个人蜷缩着泡在浴缸里,满池子的水被染得通红, 她只穿着内衣,裸.露着大部分.身体,身上不知道被自己划出多少道伤口, 手腕,小腿, 胸口, 手臂, 或深或浅, 密密麻麻。
阿九惊讶得叫不出声来, 大脑一片空白, 呆呆地站在浴缸前愣了好久, 才反应过来上前把人裹着毯子抱了出来。
宋萤萤浑身冰冷,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不止有被水泡得发白的新鲜伤口, 还隐隐约约密布着一条条又细又窄刚痊愈不久的疤痕。
阿九好像被人狠狠敲了一棍子,才突然意识到,宋萤萤似乎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自残过许多次了。
不知道哪里的伤口还在往外冒着血,鲜艳的血色迅速从毯子里渗透出来。
阿九想要下手止血,都不知道要先按在何处,只觉得她好像浑身被血液包裹着,没有一处皮肤是完好的。
为什么?阿九止不住地发抖。
到底是要多绝望,才能对自己下这样的手。
……
徐慕生听阿九说完,后来的记忆,便是一片慌乱,模糊不清。
他忍着疼痛,跌跌撞撞地冲进宋萤萤的房间,他的私人医生正满脸焦急地围在床边帮宋萤萤止血,旁边的摆盘上,是被血浸透了的纱布和止血棉。
医生眉头紧皱,一边替她扎上止血带一边摇头,“不行,腿上的伤口割破了动脉,失血量太大,我救不了,马上送医院抢救输血,也许还能救回来。”
她的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伤口啊?怎么那么多?
徐慕生的耳膜嗡嗡直响,所有人都看着他,等待着他作出决断。
可他只觉得浑身冰冷无力,仿佛被扔进了真空的环境里,听不到任何声音。
最后反而是阿九哑着嗓子大喊了一句,“那还愣着干嘛?赶快送医院。”
乱糟糟的,一切都是乱糟糟的。
徐慕生失魂落魄地跟着上了车,然后就是噩梦的画面再一次降临,医生护士来来回回,步履匆忙,仪器的声音滴滴嗒嗒交织在一起。
徐慕生愣愣地坐在一旁,过了好久,看到医生走到他面前,对着他们说了句“对不起”。
后面的话他根本就没有听清,只记得那个一直以来负责陪着宋萤萤的玄字部小姑娘瞬间哭了出来。
然后,她好像哭着对自己说了些什么,在医生的要求下,主动起身,去配合医生做后续后事的处理。
这个画面真的好熟悉。
他是不是又在做亲人离去的噩梦。
他好像瞬间被抽离了两魂六魄,只留一魂一魄勉强撑着身体,思维滞塞,看不见,听不清。
宋萤萤的遗体准备被推走的时候,他才像终于有了反应,猛地站起身来,整个人晃了晃,却坚定地抓住了从他旁边推过去的病床,死死不放。
他浑身发抖,听不清任何劝解安慰。
他没有扑上前去痛哭流涕,只是紧紧地拽着床,他的心口也像是被人紧紧地攥着,让人喘不过来气。
旁边有人在说些什么,叽叽喳喳,僵持许久,他们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他的手,伴随着哗啦啦的滑轮声,整张床在他的视线里迅速远去。
他的眼前开始模糊不清,好像有根弦在他的心里彻底崩断,整个世界被黑暗淹没。
他直直地栽倒了下去。
他伤势发作,高烧昏迷,等到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在轮船上。
他下意识找寻了一圈,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徐管家见他终于清醒,上前报告这段时间的消息。
他因为昏倒在医院里引起注意,医生要过来检查伤势,他的枪伤太过明显不能暴露,手底下的人只能急急忙忙把他带了回去。
宋萤萤的后事,阿九主动揽了过去。
官方的追查越发紧密,徐管家只能做下决定,按照之前的安排尽快出国。
徐慕生听完一大堆话,好像魂魄还未归位,半晌眼底也没有找准焦距。
徐管家看见他此时的模样,心里也十分难受,只说让他先好好休息,便退了出去。
又过了好几天,徐慕生才像慢慢活了过来,终于喑哑着嗓子,开口问起了宋萤萤。
“宋萤萤她……葬到哪儿了?”
徐管家沉默了片刻,“葬到了宋先生宋夫人旁边,等风头过去,您还可以再回去祭拜。”
“玄九呢?你把她叫过来,我有事情要问他。”
阿九很快来到他的床边,坐了下来,双手有些无措地在膝上绞紧。
徐慕生开口就问:“宋萤萤她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她为什么会……突然自杀?”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好像已经从剧烈的悲恸中走出来,可以很坦然地考虑起这场悲剧的因果关系。
阿九盯着他的脸,眨了眨眼睛,慢悠悠地掏出一封准备好了的信,递到他手里。
“这是我后来整理宋小姐东西的时候,发现她留给你的,我不知道这封信能不能解决你的问题,如果让我自己回答的话,那我觉得,宋小姐大概是因为……”
她咬咬牙,还是把剩下的话说出了口,“被像只鸟一样关在家里,得不到关心也得不到爱,所以就像一朵枯萎的玫瑰,枯死了吧。”
徐慕生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他浑身发抖,好像搁浅的鱼,不断喘着粗气。
阿九说完这些话,安静的起身离开了房间,在房门口松了一口气。
房间里,徐慕生闭着眼低着头,压抑住浑身的颤抖,伸着青筋暴露的双手,慢慢打开了手里的信。
他也不知道他希望看到些什么,他只知道他心口发疼,不敢细想所有跟她相关的画面,好像只要想一想,就如千刀万剐一般疼得无法忍受,但他还是犹如自虐一般打开了信。
信上只有一段话。
“给叔叔:
我说过我是个害怕寂寞的人,需要时时刻刻如海般爱意将我围绕,你满足不了我,又无法接受这样怪异的我,你把一条鱼从海里捞了出来,残忍地将它丢进了沙漠里。
怎么想,最后都是死局。我累了,也不想再说服你,只能顺理成章,用死亡来作为最终的结局。
感觉也会是个挺有意思的结局。”
没有落款,信件的右下角,她画了一个吐着舌头的笑脸,在一片绝望的死气沉沉里,透着一抹鲜活的调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