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古卷(五)
长着巨大脑袋的胧车从半空落下, 停在宅院前。
土御门元春从车上跳下来,轻快地一招手,“谢啦。”
“不用。”胧车瓮声瓮气地说, “你已经付了车资。”
马场善治跟在金发少年身后一跃而下,一边揉着太阳穴, 脸上是怀疑世界观的神情, “没有其他正常交通工具了吗?偶尔对同伴的世界观友善一点吧你。”
“这样最快嘛,而且胧车可不是能够随便遇到的,能够逮到一辆简直是惊喜啊。”
“惊吓还差不多吧……而且你刚刚是用了‘逮’这个词吧?”
“嘛嘛,这点细节就忽略吧。”
胧车并没有注意两个人类说了什么,将他们送到位之后就腾空离去。土御门元春抬手在眼前搭了个凉棚眺望前方妖庭院,浓厚的妖气堆积成阴云, 一眼看去简直像什么邪恶怪物的巢穴。
“啧, 果然是大场面啊。”
身为一个普通的人类,我的经历是不是过于精彩了?
马场善治冷静思考两秒, 眺目凝望布景已经开始往玄幻方向进化的片场,“走吗?”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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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岛昌介这个人,土御门元春虽然没怎么跟他打过交道, 但在土御门家时还是有过几次照面。而且因为某些原因,他熟知土御门家所有人员资料,完全了解这是个什么货色。
所以当他一进门,迎面就迎接上一道凌厉攻击当招呼时, 他一点都不意外。
金发少年一声闷哼,被踹飞出去两米,重重撞上身后院墙。古旧的墙面裂开蛛网状的裂纹,他右手撑地爬起来,右胸口下方一阵剧痛, 他暗自估量了一下,肋骨大概断了两根。
啧,真狠。
“元一!”马场迅速冲到元春身边,一手按住腰间刀柄,视线往周围一扫,敏锐捕捉到了袭击来源。
那是一只看起来像兔子的生物,却披着一身类似豹子的皮毛,眼瞳赤红,正趴在庭院的松树上往下俯视,周身黑气萦绕,看起来诡异又邪恶。
“元一?”轻笑声从黑暗中传出来,弥漫了整间庭院的雾气让开条道,一个身影从中缓缓走出,“你还在用那个可笑的名字啊?你这个土御门家的叛徒。”
元春低咳了两声,抹了把唇边的血迹,“大岛昌介?”
他的视线极快地扫过,除了那边树上的风狸,大岛昌介脚边还跟着一只浑身漆黑尾巴分叉的猫,身后飘着一只薄而扁平的毛皮状的生物,手里提着一个古旧的石灯,灯火一闪,一个长得像小孩子的妖怪在火光中出现,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看过来。
猫又、风狸、古笼火、野衾,古卷上的妖怪果然全都被他召唤了出来。
在平安京时期,那个安倍晴明、贺茂保宪、芦屋道满等大阴阳师们存在的时代,酒吞童子、茨木童子、土蜘蛛这些大妖怪们还活跃在历史的舞台上只手翻云、反掌覆雨,如风狸这样的妖怪们都只能在边缘靠卖卖萌来刷两分存在感。但现如今已经不是那个大妖遍地走出门就撞鬼的传奇时代了,一千多年过去,神明隐逸,鬼王不见踪影,风狸们也从舞台边缘的吉祥物变成了传说中的大妖。
夏目在八原时遇到的那些真正卖萌用的小妖怪们才是这个时代的妖怪的真实水平,和他们比起来,在百鬼夜行中留过名的风狸、古笼火、野衾的确可以称得上穷凶极恶了。
土御门元春望着这群从古卷中来到现实的妖怪,神色有些凝重。
被妖怪拱卫在中心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来,表情志得意满,又有种刻意表现出来的嘲讽,“我真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天啊,元春君。当初在阴阳塾的时候你可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们这些人,那时候土御门家的天才有预料到会被我这个小人物踩在脚下的时候吗?。”
马场低低地问,“认识?”
“大概……”土御门元春迟疑片刻,用了个疑问句,“额,你还上过阴阳塾?”
马场善治:“……”
大岛昌介:“……”
男人眨眼间暴怒,“我就知道你果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松树上的风狸应声而动,一道疾风掠过,土御门再次被巨大的力道踹飞出去,滚倒在地。
啧,肋骨又断了一根……那只兔子就不能换个地方踹吗?
土御门低低“啧”了一声,一边咳嗽着吐出了几口呛在喉咙口的鲜血,一边没什么精神地说,“咳咳咳……嘛,抱歉……”
语气极其没有诚意,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要激怒大岛昌介,好让他命令风狸来个二连击。
马场善治警戒的同时,分出一分心神瞥了这人一眼。
……我说,你悠着点啊,别真把自己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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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马场预想中的二连击没有出现,大岛昌介令人感动地还是有理智这玩意儿的。
男人深呼吸一下,勉强控制住了怒火。随后甚至还冲着某个不怕死的人笑了一下,可以说十分有风度了,就是脸色扭曲得有点不像人。
“没关系,就算曾经被称为土御门家的天才,但离开土御门的你,已经不配承担这个姓氏了。你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也只能嘴上逞能了”
“诶?”土御门元春扶着身后的石灯慢慢坐起来,伤口处的疼痛刺得他嘴角一扯,勾着的笑容却依然透着抹不太正经的味道,“没想到你比我还在意土御门这个姓呢,可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姓大岛吗?”
“……”马场善治无奈地扭过头,不忍再看。
“……土御门元春!!”
果然,大岛昌介的雷点再次被精准踩中,一声几乎让人怀疑他已经气疯了的怒喝之后,庭院里再次响起巨大力道撞击在□□上的声音,紧接着是土御门一声闷哼和断断续续的低咳。
马场回头时,见金发少年脸色彻底苍白下来,他抬起手背擦了一下唇角,沿着手腕留下的血迹红得刺目,青年眸色暗了暗。
不远处的大岛昌介剧烈喘着气,脸色居然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胸膛起起伏伏像个被拉动的风箱,“如果不是那位大人一定要留你一命……”
“那位大人?咳咳……说起来,你们把我家大小姐弄到哪儿去了?”土御门的语气居然还是不在意地。
“那位大人在元和大人那里。”大岛昌介似乎缓过来一口气,不长教训地再次接了元春的话。这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以前被土御门元春压制惨了,极力地想要在他面前找回自尊一般,说到这里时居然嘲讽地笑了起来,“怎么,你担心我们做什么吗?放心,要掌控土御门家,我们当然会小心供着这位殿下,而且这些也不关你的事吧?以后也不用你来操心了。”
马场眉心一跳,只感觉一股森然刻骨的杀意平地而起,像碎裂冰面的刀刃,幽暗渴血,危险至极。幸而这种针刺般的危险感如浮光掠影,刹那间又无声无息地重新隐藏起来。他定眼看去,靠在石灯上的某人周身气场已经恢复正常,仿佛刚刚那个刹那不存在一般,金色碎发落下重重阴影,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