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试温
五条悟从未感觉过病痛。
对与咒术师的孩子来说,疼痛并不陌生;而对于五条悟来说,病苦却无法理解。
——那毕竟是神子啊。
人们窃窃私语着,自顾自将他推向神座,将他身上一切不正常的地方简单粗暴的理解为独属于五条悟的“正常”,三言两语,便将他与人间割裂。
而此刻从未感受过凡人病痛的五条悟将手掌放在白鸿的额头,掌心下方温度滚烫,连带着一贯稳定跳动的心脏也跟着焦躁起来。少女已经烧得呼吸灼热神志不清,他强硬拒绝了别人的帮助,此刻待在她的旁边,却觉得罕见地手足无措。
如果我病过……
哪怕只是一次……
就不至于现在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做不了吧。
五条悟唯一能做的不过是重新铺开床褥让她躺的更加舒服一些,但是这举动对于一个正在发高烧的十岁孩子来说仍然于事无补。
少女的肌肤白如霜雪,此刻却被高烧烧出病态红晕,她眼睛紧闭着,泪水却从眼角无声滚落,没一会就濡湿了枕巾。
五条悟慌慌张张伸手抹掉她眼尾无声流淌的泪水,只觉少女眼睛滚热,温度几乎快要灼伤手指。
……很难受吗?
男孩温度略低的手贴在她发烫的额头上,不知过了多久后少女低低呜咽着,挣扎着睁开眼,平日里剔透明亮的深色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潋滟水色,瞧着分外惹人怜爱。
“悟……?”
“我在这。”
五条悟俯下身,用自己冰冷的额头贴着她的,替她降温。
“……我没事,只是发烧而已。”白鸿声音里没有平日里的底气,那声音嘶哑轻地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她的手没什么力气地搭在五条悟的手背上,倒是和滚热的身体不同,手掌冷得吓人。
“你去休息吧。”她也不知道自己烧了多久,只能大致从阳光强度估算一下现在少说也应该是第二天临近中午了,
“我要在这照顾你。”
五条悟抿平嘴角,用力抓紧了白鸿冰冷的手。
白鸿睁着那双被高温烧得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五条悟看,好一会才转过头去,把另一只手压在了因为不停流眼泪而感觉干涩无比的眼睛上,声音气若游丝:“……让你照顾我那我还不如直接发烧烧死来得快。”
五条悟脸色一阴,握着她的手却没松开。
白鸿有点委屈的咕哝着:“你留下也行,那你告诉我发烧了该做什么……”
五条悟:“……”
男孩的表情显而易见的出现了茫然的空白。
“第一步,应该是先降温……?”
他难得吞吞吐吐,露出迟疑模样。
白鸿盯着他许久,然后用力晃着自己已经开始不大清醒的脑袋,试图从已经成浆糊的脑子里调出几分清醒,思考发烧后照顾病人的正确流程,避免接下来会出现自己被五条悟照顾至死的惨状。
太惨了,这种死法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太惨了。
“打扰了,悟少爷。”
此时门外传来葵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尴尬的僵局,“我拿了药过来,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五条悟皱皱眉,而白鸿轻飘飘晃了晃他的手,男孩僵在原地好一会,才顶着一张不情不愿的脸去开了门,门外只有葵并没有大夫,先前黑压压跪了一地的废物们早就跑走了,侍女温文端庄,大抵是因为此时更加倾向屋子里的病人,对与五条悟的敬畏心也因为急切也散去了许多。
“妾身会些医术……想着这等小事实在是容易惊扰长老们,便没去找大夫。”她喏喏道,驯顺匍匐在地,露出一截雪白颈项:“您若是不介意的话,便由妾身来照顾鸿小姐。”
五条悟静默了好一会,才让开了身。
葵明显哆嗦了一下,才缓缓直起身,进了屋。
她原本还有几分慌张,可一眼瞧见躺着的白鸿,平日里猫咪一样轻盈可爱的少女忽然变得如此模样,女人立刻就只剩下了满心满眼的怜爱与心疼。
“葵?”
“请您别这么强撑着,鸿小姐。”
葵立刻用干净的软巾擦了擦她流泪的双眼,拧了帕子搭在她滚热的额头上,外界的湿润清凉让少女紧蹙眉眼稍稍松缓几分,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点,倦意立刻又跟着涌了上来。
侍女柔声道:“您需要休息。”
她说完这句话,就准备掀开被子替她换衣服。
只是被子刚刚掀开一点,葵就被五条悟死死捏住了手腕,力度几乎可以捏碎她的腕骨。
侍女吃痛,惶惶抬头,对上一双不含人气冰珠一样的剔透六眼。
男孩语气森冷,眼神冷得可怕:“你要做什么?”
葵下意识回答:“鸿小姐烧得厉害,需要降温……”
“怎么降温?”五条悟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摊开,语气略显强硬:“你说,我来。”
年长的温柔侍女动作一顿,刚刚张嘴又紧紧闭上,红晕满颊,却是又羞又气:“悟少爷,这种事情您不能做的……!”
“降温就是给我身体降温……”白鸿干巴巴的解释着,“男孩子不能看的那种。”
男孩皱着眉,一脸的不理解。
“说白了不就是需要脱衣服吗,为什么不能看?”
白鸿:“……”
白鸿:“葵,把他给我撵出去。”
有了撑腰的,侍女也有了底气,把还是疑惑无比却不敢和病号硬扛的五条悟好声好气劝出房间,仔仔细细关好门后这才松了口气,转身跪坐在了白鸿的旁边。
说是擦拭身体,但也只是将衣衫解下放在一旁,她将毛巾伸进去被子下面一点点擦拭降温,但终归还是女孩子,总不能那么大大咧咧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抱歉,鸿小姐……”侍女叹着气,小心而仔细地用温热的毛巾擦拭着她的身体,神情歉疚无比:“悟少爷对这方面还是不是很了解……”
白鸿面无表情:“……嗯。”
要不是看在五岁的幼崽对这方面的确毫无认知的份上,他但凡再大一点说这话她都能把他脑袋拧下来。
这一次突如其来的发烧说到底还是因为过度劳累加吹了一晚的冷风,小孩子的身体禁不起折腾,但是好在身体强度够高,倒也能轻松抗住这一波。
白鸿自己感觉了一下,手脚还是有些沉重,但是意识已经开始清醒,没有一开始那么昏昏沉沉,等到降温后大概连药也不用吃,只需要好好休息一会就能好个七八成。
葵替她穿好清爽干净的崭新睡衣,将毛巾重新放回已经泛凉的水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最后侍女收拾好东西,双手伏地对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虽然书房的条件简陋,但是好在足够清净,您在这儿休息也没问题,妾身便不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