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73

折腾半天, 总算把房间里打碎的杂物收拾干净,陆西最后还是拒绝了夏进宝去他房间一起住的请求。

除了尴尬外,主要还是没必要。来骚扰他的是鬼不是人, 如果对方真要找他,就算把整个夏府的人都叫来一起住也没用。

不过他又命李管家在屋外加派了人手,连夜在门口守着,只要陆西一声令下, 就能立刻破门而入,也算给他增添了点安全感。

夜深人静,陆西躺在床上看着手里的钥匙,心想明天就去后面的仓库看一看, 邱默既然会把仓库钥匙藏得这么隐蔽,说明仓库里很可能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说不定就跟第一张任务卡的线索有关。

陆西将仓库钥匙放进自己贴身的口袋里,就这么睡了过去。没想到当晚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是以他的视角进行展开的, 只是梦境的主人并不是他,而是邱默。

那是一间昏暗的屋子, 邱默坐在床边,隔着一层脏兮兮的纱帐, 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床上的女人似乎快要死了, 从里面伸出一只枯瘦如柴的手,将一枚银色戒指递给他, 那枚戒中央镶嵌着一颗碧绿的翡翠珠,在烛光下宛如一滴掠过叶尖的露珠,清澈透亮。

邱默皱着眉,很不情愿的将戒指接过来,就听女人说:“阿默是我对不起你, 你爹走得早,这些年为了我的病也花了不少钱。可这戒指是阿苼他爹留下的,一定交给阿笙。我剩下的钱和嫁妆都留给你,只有这枚戒指,一定交给阿苼啊!”

在女人反复叮嘱下,邱默才冷淡的嗯了声,里面的女人这才放下心,悬在半空中的手缓缓垂下,咚一声砸在了床沿上,再也没有抬起。

很快画面一转,变成了葬礼的现场,邱默在前面捧着灵牌,后面跟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草鞋后面的脚跟都露出来了,衣服上尽是颜色不一的补丁,露在外面的皮肤脏兮兮的,只有一双眼睛又大又亮。

他跟在后面,一只手悄悄拉住邱默的衣角,一双无措的眼睛惶恐的看着周围的人。

小男孩小声问:“哥,他们要把娘抬到哪啊?”

邱默皱着眉,一把打掉小男孩的手,“闭嘴!”

小男孩吓得赶紧噤声,继续踉踉跄跄的跟上他,随即肚子里传来一连串的咕噜声。他赶紧捂紧肚子,生怕肚子叫被邱默听到。

棺材停在义庄的灵堂里,邱默放下灵牌就要走,被小男孩拉住,“哥你去哪啊我也去!”

邱默不耐烦地扯开他的手:“在这好好守灵,等会我回来要是发现你乱跑,我非打死你!”

小男孩被他扬起的手吓得缩起了肩膀,退到后面去,看得出邱默这句话并不是单纯的吓唬小孩,而是早就实践过。

看着邱默扬长而去的背影,小男孩坐在地上,靠上身旁的棺材,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娘,我好饿……”

邱默走出义庄就扯掉头上缠得白布,扔在地上,一路跑到镇上的钱庄,把那枚翡翠戒指当了,换了十五块现大洋。

他把其中十四块大洋一块块塞进鞋垫里藏好,就去附近永安福记买了一只油汪汪的烧鸡,用破烂的衣服一路包着跑回那间破屋子,关上房门,扯开牛皮纸包上的草绳,赶紧迫不及待的扯掉两个鸡腿吃起来。

邱默像只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不断啃食着桌上的烧鸡,恨不得连骨头都一起嚼烂吞下,就像被饕餮附体一般,忘乎所以的大快朵颐。

可是下一刻,他忽然一把握住了自己的脖子,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似的,先前吃进去的烧鸡,都从喉咙里一块块掉了出来。

他痛苦的用手抠自己的喉咙,企图把卡在里面的东西抠出来,可是当他仰起头朝上看的一刹那,一张惨白的女人脸正一眼不眨的盯着他,长发披散,一身血红的寿衣在空中猎猎作响。

两只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掐住邱默的脖子,阴森道:“我不是……告诉你……把戒指……交给阿笙……”

邱默吓得面如纸色,赶紧求饶:“是我错了!我现在,现在马上去当铺赎回来还给他!”

女鬼弯起唇角,殷红的小嘴顿时裂成一张血盆大口,凄厉的声音仿佛在地狱间回荡:“晚了……”

“啊——!“

随着一声惊叫陆西从梦中惊醒,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打了个透。他心有余悸的朝四周看了看,发现窗外的天已经亮了。

回想起刚才梦中的最后一幕,陆西不禁打了个寒颤,那段梦到底是预知还是回忆?最诡异的是,梦里那女鬼的脸竟然跟月苼一模一样!

而且那个小男孩也叫阿苼。

月苼,阿苼。

这会是巧合吗……

陆西被噩梦吓醒的早,也是第一个到了餐厅,过一会夏进宝也到了,陆西看门外没人,赶紧把夏进宝叫过来。

夏进宝看陆西主动靠近,脸上刚浮现出一丝欣喜,就在下一刻听到月苼的名字,顿时沉下脸,转过头冷声道:“不知道。”

陆西:“那她有没有父母?”

夏进宝:“不知道。”

陆西:“那她今年多大了?”

夏进宝:“不知道。”

陆西气得使劲敲了夏进宝一下:“一问三不知!就这你还敢往家里领?!“夏进宝被陆西打了也不躲闪,反而还怕他打不着似的,往前走了一步:“就是在学派会上见过几次,何况我也没领,是她自己死乞白赖非要跟着我回家。”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哒哒的高跟鞋声,一双修长的腿跨过门槛走进来,月苼今日换了一身淡红色的洋裙,从昨日的性感女郎摇身一变成了乖巧可人的邻家少女。

月苼走过来,笑着看向夏进宝:“哟,谁死乞白赖啊?”

夏进宝冷哼一声:“说不要脸的,不要脸的就到。”

陆西干笑一声,把椅子拉出来:“来坐月苼,别听他胡说。刚才我问他有没有给你家里去个电话,这大老远在这住下,也得先通报一下父母啊,省得家里担心。”

月苼坐在陆西身边,摆弄了一下膝盖上的裙摆:“不用担心了伯父,我父母早就死了。”

嘴里说着父母死了,脸上却笑得跟花一样。

陆西:“……那有没有其他家人,哥哥姐姐什么的?”

“哥哥?”月苼搭在膝盖上的腿忽然落下,高跟鞋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突兀的脆响,把餐桌上的陆西和夏进宝都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向她。

只见月苼忽然抬起头,幽幽转向陆西,一双淡淡的琥珀色眼眸微微眯起,好像忽然间变了一个人似的,反问道:“哥哥……我有,哥哥吗……”

陆西:“……”

我问你,你问我,我又该问谁?

月苼就像是陷入了某种怪圈一样,看着陆西,一直在问“我有哥哥吗?”,一连重复了好多次,而且语速越来越快,像是念经一样,听得人心里毛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