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叔侄相搏 姜到底是老的辣

与此同时, 晋王府。

书房的房门紧闭,老陈和贾公公守在门口。

两个人的心里头七上八下,生怕室内的叔侄两人打起来了让他们不好做人。

一盘棋局才刚开始不久, 黑白棋子犹如一场权势角逐。

叔侄二人盘腿坐在棋盘前, 相似的面庞,气质却大不相同。

李珣一身鸦青色圆领窄袖袍衫, 清隽的脸上全然没有平日里的仙风道骨,取而代之的是真真正正的政治家风范, 眼神锐利, 举止沉稳, 浑身都散发着超龄的强势气场, 一言一语从容不迫。

小皇帝则娇养许多。

一袭做工精致考究的白衫常服,头戴纱帽, 五官标致秀气。

到底是个半大小子,跟自家皇叔相比,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气场被压制得死死的。

不过他今天一点都不害怕,他是君, 李珣是臣, 若要以下犯上, 总得出师有名。

这句话是赵太傅告诉他的。

落下一粒白子, 李琛学着自家皇叔的模样, 老气横秋问:“五皇叔为何不进宫来?”

李珣垂下眼睑, 手中捻着黑子不答反问:“陛下为何到今日才来晋王府?”

“五皇叔欠朕一个解释。”

“陛下也欠臣一个解释。”

二人看着对方。

李琛微微动怒, 有些装不下去了。

少年压抑着克制,质问道:“你明知甄二娘即将入宫,却还公然打朕的脸。”

李珣缓缓落下黑子, 说话的语气不疾不徐,“陛下对臣生了疑虑,看来是臣在平日里做得还不够周到,不够克己慎行。”

这句话如锋针般扎到李琛敏感的心上,半晌没有吭声。

李珣忽然觉得跟一个孩子较劲实在乏味,“今日陛下来晋王府,就只为说这么吗?”

“朕要保甄家。”

少年天子一脸坚定,言语下得极重,仿佛为了甄家可以跟晋王府撕破脸皮。

看着他笃定的样子,李珣冷不丁笑了起来,明明笑得温煦,却令小皇帝毛骨悚然,不由自主问道:“五皇叔为何发笑?”

李珣漫不经心地敲击棋盘边缘,饶有兴致问:“陛下要如何保甄家?”

“这是朕自己的事,不劳五皇叔操心。”

李珣垂下眼睑,收敛笑容道:“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讲。”

“什么话?”

“臣其实也想告诉陛下,臣要办甄家,至于如何办甄士怀,那是臣自己的事,不劳陛下操心。”

这话把李琛气着了,瞪着他不说话。

李珣视若无睹,继续保持着好教养,慢悠悠道:“陛下,该你走棋了。”

一大一小僵持在棋盘前。

李琛一脸愠恼之色,李珣则淡定自如,和颜悦色的,仿佛很好说话的样子。

“赵太傅苦口婆心把陛下劝到晋王府来,就是为了与臣说这些吗?”

“不是赵太傅,是朕自己要来讨说法的!”

“是吗,那臣倒是想问一问陛下,甄士怀是怎么教养的女儿,光天化日之下趁臣醉酒扒臣的衣裳败了臣的名节,如此下作手段,可是甄士怀亲自教的?”

“五皇叔莫要血口喷人,明明是林二娘色胆包天扒了五皇叔的衣裳!”

提到林二娘,李珣又笑了起来,“陛下是从哪里听来的传闻,可是大长公主亲口同你说的?”

李琛闭嘴不语。

李珣淡淡道:“先帝的托孤血书还在晋王府供着,臣为皇室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不想一番赤子之心却被一介妇人给败了。与陛下僵持的这二十多天,臣心寒呐,原以为叔侄二人没有芥蒂,看来是臣奢求了。”

李琛不吃这一套,懊恼道:“五皇叔何必说这些,若事发后进宫解释一番,又何至于闹到如今的地步?”

李珣平静地望着他,眼神愈发冷了下来,一针见血问:“败了甄二娘的名节于臣来说有何好处?”

被他那样看着,李琛的手心开始出汗。

李珣微微前倾身子,俊美的脸上写满了窥透人心的睿智,“妇人之计,又蠢又毒,陛下心知肚明。”

一语双关激得少年炸毛,激动之下说错了话,“你莫要胡乱揣测,跟后宫没有任何关系!”

李珣轻轻的“哦”了一声。

看他了然的样子,李琛快急哭了,“朕不管!反正朕要保甄家!”

少年性子急,气势压不过,智慧也占不到上风,竟被急红了眼。

李珣慢条斯理取出手帕递给他,“臣十三岁时远离京中,远离昭妃独自一人去了边境苦寒之境,臣当时怕极了,哭了好几宿,被稍大些的小郎君笑话了许久。后来有一个叫王五的人告诉臣,你就算哭瞎眼也没用。”

李琛望着他两眼通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李珣柔声道:“相信陛下也听闻过当年臣在宫里时一直不受你祖父喜欢,可是那时候你父亲宽厚温和,待臣却是极好。长兄如父,臣一直记得他的好,只可惜……”

提到自己的父亲,李琛眼泪直打转。

李珣轻轻拭去他掉落的泪水,“这些年看着陛下茁壮成长,臣心里头甚感欣慰,日后臣若去了阴曹地府,也能问心无愧地面见你父亲了。”

这番话说得诚挚。

被他以情动人,李琛再也没有方才的镇定,只能像个傲娇的小老虎般无理取闹,“朕不管,朕要保甄家。”

“陛下要保甄家,也得看陛下自己的本事,若是来求臣高抬贵手,那就算了吧。”

“不用五皇叔手软,朕要靠自己的本事保甄家!”

李珣抿嘴笑了笑,心平气和道:“陛下保不了甄家,明天是朝会的日子,臣会亲自去承阳殿,让陛下彻查甄家。”

听到此,少年天子眼皮一跳,“甄家三品大员,彻查甄士怀总得出师有名。”

“陛下尽管放心,扣给甄家的名头臣早就想好了,咱们各凭本事办甄家,到时候陛下可不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耍赖。”

李琛半信半疑。

李珣拿起一粒黑子轻轻摩挲,“看来赵太傅倒是个能人,能说动陛下前来晋王府讨要说法,日后加官进爵少不了他。”

“你不能动赵太傅!”

“陛下且放宽心,赵太傅是臣推荐给陛下的人,自然会好好护着。”

看着对方运筹帷幄的样子,李琛心里头窝了邪火无处发泄。

原本是来兴师问罪的,结果被三言两语打发了。

他不禁有些恨,恨自己太依赖晋王府的羽翼。

失去父亲,李珣顶替了父亲的位置。

他就犹如一棵参天大树,上马能定天下,下马能治国家,极尽耐心,如师如父,让人挑不出一丁点错来。

其实当废材挺好的,但皇祖母时刻叮嘱他拿出李家人的狼性来。

李琛又纠结又痛苦,纵使他装得再强悍,一但走到叔父跟前立马成了纸老虎,甚至很想拱拱小脑袋,让眼前的男人顺顺毛,哄一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