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天终于亮了

锦帝不用看那些证据也知道里面都写了些什么, 但他还是努力地从喉咙里发出声音,招了招手道:“将证据呈上来。”

祁丹朱看着他那张变得颓败的脸,微微一笑, 她提着裙摆一步步走上台阶, 道:“陛下,您想看证据, 我亲手给您。”

锦帝看到她向自己走过来, 目光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惊恐,他本能地想要闪躲,看到底下密密麻麻站着的朝臣们才忽然反应过来,祁丹朱要的是他活着还她父亲清白,而不是要他的性命。

他抬起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 勉强镇定地坐在龙椅上, 却如坐针毡,忍不住挪动了几下。

祁丹朱眉目清冷, 走至他面前, 双手将证据呈上,低声道:“陛下,那些证据里写了些什么您心里应该有数, 就不用浪费时间去看了, 您看我手里这份证据就可以了。”

锦帝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 伸手接过祁丹朱手里的信封。

他看着信封,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微微皱眉,沉默地翻看了一下,然后缓慢而迟疑地将信封打开, 将里面的信件一点点展开。

他看清信里的内容之后,全身一震,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苍老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手里的信看了许久,目光紧缩。

他将信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仔仔细细,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最后目光停留在信件最下角的印记上。

他攥紧手里的信纸,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祁丹朱。

祁丹朱站在他面前不足一米的地方,桃花眸里冷若寒霜,仿若结了寒冰一样,锐利而冰冷。

锦帝手里的证据正是他当年命令吴赤东行动的信件,这封信为锦帝亲手所写,上面印有锦帝的印记,吴赤东一直将这封信保留至今,是他最后一张牌,也正因他这份心思,才留下了这份难以磨灭的证据。

锦帝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牢牢地攥着手里的信,深呼吸一口气,抬头道:“丹朱……你跟朕去后堂一趟,朕有话对你说。”

他说完之后,不等祁丹朱回答,就神色慌乱地站起来,踉跄着迈开步子,颤颤巍巍地朝着后堂走去,下台阶的时候,他脚下一滑差点跌倒,陈皇后在旁边扶了他一把,他对上陈皇后的目光,神色却更加惊恐,甩开陈皇后的手,心虚地走远。

陈皇后淡淡地扯了下嘴角,神态有些讥讽,她曾经为这个男人委曲求全过,也曾经为这个男人伤心欲绝过,如今事过境迁,她忽然发现这个男人早就不可救药。

君行之目光一直落在祁丹朱的身上,看着她的走了出去,他抬脚想要跟上,回过神来只能停下了步子。

这条路只能祁丹朱一个人走,他连陪伴在她身侧的资格都没有,她也不需要他的陪伴。

他微微低下头,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也遮住了里面所有的情绪,他只能麻木地站在那里,听着自己父亲当年是如何将自己推向深渊。

祁丹朱跟在锦帝身后,一步步地走出去,阳光倾洒在地面上,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

她看着锦帝佝偻而臃肿的背影,忍不住想,她父亲现在就算还活着,应该也认不出他这个面目全非的义弟了吧。

物是人非,不过如此。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听到魏闵德的声音在大殿上响了起来,脚步不由微微顿住。

“京寰三十四年,吾与沈关山里应外合,趁君鹤晏带太子向南之际,于檀香山上设下埋伏,用太子做饵,引君鹤晏入瓮……”

魏闵德声音铿锵有力地响彻大殿,句句泣血,一字不露地传了过来。

他念给群臣听的,正是吴赤东自述罪证的亲笔书信,群臣听后,都将知道吴赤东和沈关山做了什么,二十年前的真相,再也隐瞒不住。

锦帝听到魏闵德所念之言,脚步倏然顿住,背影僵直。

他听着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在原地僵硬地站了一会,蓦然加快了脚步,像逃一样朝着后堂快步走去,再也不敢去听那些声音,更不敢去听群臣知道后的反应。

祁丹朱看着他跌跌撞撞跑远的背影,眸里浸着寒霜,微微勾起了唇角。

锦帝可以不听,但群臣会听得清清楚楚,百姓们也会听的清清楚楚。

君鹤晏和三万将士的冤情,自此以后大白于天下,没有人可以再将真相掩埋。

她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看着四周熟悉的宫墙,不再觉得压抑,因为她终于可以从这里面逃出去了。

她迈进门槛的时候,锦帝已经跌坐在坚硬的龙椅上,这间屋子有些昏暗,映得他眉眼苍老,眼中一点光亮也没有。

他看到祁丹朱走进来之后,迟缓地抬起头,声音沉沉问:“你想做什么?你想把这封信捅出去让大家知道,然后令朕受千夫所指吗?”

祁丹朱轻挑眉梢,淡淡问:“陛下,如果你是我,得到这份证据之后,你会怎么做?”

锦帝面色阴晴不定,咬牙道:“你可有想过后果?这封信一旦公开,人人都会来指责朕这个皇帝,到时候民怨四起,民间都是风言风语,届时一定会有人伺机作乱,蛊惑人心,想办法趁机起事!大祁现如今才建朝二十年,各方势力角逐,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一旦朕倒下了,反叛之势必定崛起,到时候国家危亡,受苦的还是老百姓!”

祁丹朱轻笑了一下,“陛下,您是在用黎明苍生威胁我吗?我不是我父亲,没有什么胸怀天下的伟大志向。”

“可你是君鹤晏的女儿。”锦帝看着她眯了眯眼睛,沉声道:“你说你心里没有百姓,可你的骨子里流的是他的血,不然你只管报仇就好,何必一步步设局铲除朝中的奸佞?你不必自欺欺人,你一路揭发了粮草案、科举舞弊案、火烧粮仓案、私造兵器案,还解救了城外的三万百姓,你自报仇以来,所走的每一步都在提醒朕奸佞的存在,你不止在报仇,你还在清君侧。”

祁丹朱眼眸微动。

锦帝神色复杂地笑了一下,声音发冷道:“你终归是君鹤晏和沈柔雨的女儿,你跟他们一样,放不下这天下的黎民百姓!”

祁丹朱抬眸,冷漠的看着他。

锦帝厚颜无耻地挑了下眉,“你甚至想办法帮太子彰显了仁义之名,给他在老百姓心中树立了威望,为他铺顺了位归太子之路。”

君行之在沂临县为百姓做的事早就已经传扬开,百姓们现在如果得知君行之就是已故的太子,他们不但不会质疑君行之的身份,还会欣喜若狂,光这一点,祁明胥就已经永远赶不上君行之。

祁丹朱眼里含着薄怒道:“行之之所以能受百姓爱戴,是因为他确确实实是在替百姓着想,那些事情都是他自己选择做的,我只能让他知道了百姓的苦况,究竟要怎么做是他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