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三更合一】 拉染料回……

柳持安沉着脸背着人流往山下走, 走得急而快,盛言楚小心侧过身追上去,眼瞅着柳持安要没入人海里, 盛言楚下意识拔高声线:“巴叔——”

柳持安后背僵了一下, 倏地继续往山下走。

“难道我认错人了?”盛言楚轻喃。

这时虞城山下传来阵阵沉闷的鼓声,老百姓们听到鼓声忙将手中的灯笼抬高, 程春娘学杜氏将灯笼底端藏起来的丝线抽出来, 紧接着将缠着竹竿的绳索解开,轻轻拖住,微风拂过,手心高捧的灯笼渐渐脱离飘向高空。

月惊鸿虔诚地将手中的‘程’字放到空中,见盛言楚一时被眼前半空浮满明灯的盛况震慑住, 月惊鸿胳膊肘杵了杵盛言楚。

“楚哥儿, 愣着干吗?快放飞祈福。”

盛言楚立刻去抽灯笼下的细绳,底部一空, 轻如薄纱的灯笼迎着风慢慢往空中明灯堆里沉浮。

合掌闭眸祈祷片刻, 再睁眼时,刻着‘盛’字的明灯不知何时越过百家姓跳到了最高处,盛言楚眯着眼端睨半天, 直到‘盛’字消失在天迹。

虞城的百家姓限男子投放, 像程春娘和杜氏只能拿别的灯笼,杜氏放的白鹤, 祈求康健,程春娘的是藕花灯,预祝福气。

“那柳字灯笼…”杜氏意有所指。

程春娘凑趣笑道:“我只当替我家侄女婿放,他在静绥也是做小本生意的,点姓灯祈祥如意倒也应景。”

杜氏嗔道:“春娘妹子你可别糊弄我, 别是你心里想着旁人吧?”

以杜氏对程春娘守礼程度的了解,程春娘断不可能将一个外男的灯笼握到现在。

“虞城的姓灯只能男子买,”杜氏揶揄,“也不知这丢了姓灯的男子是谁,春娘,你赶紧放,说不定姓灯飘向天后那男子能瞧见呢,若是看到了,成全一段佳偶也有可能。”

程春娘羞得脚下打滑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杜氏只当自己猜中了程春娘的心思,拾掇着程春娘赶紧投放。

两人顽了一阵,手中的姓灯缓缓往半空跑。

“持安,你看那——”已经下山往主城走得男人指着头顶。

今夜偏西风,木樨山上的明灯随着风往主城荡,柳持安顺着男人的手抬头看,正好看到刻着‘柳’字的姓灯扬长而去。

男人捏了捏下巴,笑道:“谁这么好心将你的姓灯放了?”

柳持安回西北后就脱去了巴柳子的伪装,五官较盛言楚这类中州人要深邃,瞳色偏褐蓝色,此时一双眼睛深不可测,微微眯起凝望着天上的姓灯。

“中州人最是自私自利,没想到竟还有人敢冒着折福的分险替你放姓灯。”

虞城的百姓对姓灯极为迷信,刻着字的姓灯唯有本家人才能投放,否则就会削弱被投放之人的福气。

柳持安嘴角忍不住扬起,下山前他有偷偷往回望,他的姓灯被程春娘拾起来了。

本家人…若是日后冠上他的姓,哪里还有折福的说法。

见柳持安噙着笑傻乐,男人似是猜出是谁放得明灯,忍不住泼冷水,哼道:“你别开心太早,中州有不少姓柳的,指不定上头飘得这盏是——”

“是我的。”柳持安轻笑笃定,脚往前一抬,踩中男人屁股后边拖着的残布,“你连自己的衣裳都不认得了么?”

说完柳持安就扬长而去,男人摸摸残缺的衣摆,再看看姓灯上的布巾,认不出低头啐骂了一句。

他没事系什么布?!

从木樨山下来,盛言楚也看到了那面‘柳’字姓灯,还跟程春娘调侃,说他无意中看到了‘柳’灯,便借别人家的‘柳’灯替表姐夫柳安惠求了平安。

杜氏笑得前俯后仰,将程春娘半道见到姓灯的事道了出来,程春娘能对着杜氏解释说替柳安蕙放姓灯,可盛言楚这个做儿子岂能看不透?

回到虞城衙门,盛言楚就一直留心着他娘的情绪,虽一路上和杜氏说笑不停,但眼底的落寞藏不住。

“娘…”盛言楚喊。

程春娘顿住脚,杜氏没打扰这对母子说话,只说有些乏先去睡,待杜氏一走,程春娘走过来问:“咋了楚儿?”

盛言楚欲言又止:“我在木樨山好像看到巴叔了…”

程春娘眼神微微动了下,手将耳鬓的碎发往后挽,轻声道:“许是你看错了吧…”

盛言楚静静得望着他娘,他娘并拢着双脚十指来回搓动,似是有心事,到了这一步盛言楚还有什么不明白了。

“娘,你也遇上巴叔了?”

“没。”程春娘纤瘦的肩膀微耸。

细小的动作惹得盛言楚心头起伏如潮,他娘是真的没和巴柳子见面还是和他一样不确定?

想起当年巴柳子对他娘不辞而别后,盛言楚眉峰不由蹙起。

程楚娘此刻心里乱的很,在木樨山上时,程春娘就感觉有人盯着她看,原以为是错觉,可听儿子说在山上好像见到了巴柳子后,程春娘突然十分肯定巴柳子也在虞城。

既然看到了她,为什么不相认?是不敢还是已经成家不好意思跟她说话?

一旦起了这些念头,程春娘内心无端烦躁起来。

随他娶妻生子吧,程春娘想,这样遥遥相望不打扰她也挺好。

想着想着,程春娘苦笑出声:“说起来,咱还不晓得你巴叔姓什么?若山上那人真是他…嗬,原来姓柳啊…”

“娘…”盛言楚心疼地喊。

程春娘将盛言楚往院外推,扑哧笑开,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当年没答应嫁给他其实也是幸事,他连祖宗的姓都没给我说过,可想而知还有好多事瞒着我呢,这防那防的,一点诚心都没有…”

盛言楚站在院门口,程春娘摆手让其回去睡觉,也不多说扭头就往屋里走去。

透过格窗,盛言楚看到烛光映射在墙上的影子微微抽动,杜氏叹了口气走过来。

“那姓柳的是不是之前说要娶你娘的男人?”

盛言楚点头:“他要儿子,可我娘身子伤了不能生养…”

他有私心,倘若他娘身子没问题,搁前几年他倒不介意多个弟弟妹妹,但现在他不太想要了。

一来古代女子过了三十岁大关后,生产风险增大,二来巴柳子一心想要的是儿子,若他娘生了女儿呢?是不是还要继续生?

他才不想他娘遭这个罪。

这样一想,他娘不能生养其实并不是坏事,至少不用成为柳家的生育工具。

杜氏叹气:“你娘性子执拗,守着你爹蹉跎七年不嫁人就能看得出来,她认定的事,没人狠狠的刺激她,她很难放手。”

盛言楚一脸难色,这会子最好巴柳子抱一个大胖小子往他娘面前溜达几圈,只有这样他娘才会死心,不然心里总是挂念着。

不行,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得找巴柳子演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