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伤(第2/3页)

早在盂兰盆节的前一天,陆徜就已经锁定范围,到了盂兰盆会当天假装听她消息等她放人,实则已经安排人手暗中营救。

这个计划,本来非常的顺利,然而……

“然而什么?”明舒急道。

“人已经顺利救出,可在回来的路上,又遇伏击,周秀清被人一箭穿心。”陆徜说话间亦攥紧拳头。

功亏一匮。

明舒呼吸顿滞,她定定看了他半天,才问:“周秀清……是仅存的证人了?”

“如果高仕才背后还有一个凶手,那么在所有的证人中,可能只有周秀清能够证明这个人的存在,但她死了。”

明舒搁在桌面的手渐渐弯成爪,继然狠狠抓起。

她沉默片刻,忽然低头,疯了般把高仕才的案卷打开,一张张翻过,紧接着又将周秀清的打开,再把其余证人的证词一一翻开……

“明舒,这些人的证词我都看过了,没有能够证明第二个真凶是谁的证人和证据。”

这份案卷里的每一页资料,陆徜没看百遍,也有十数遍,但任凭他翻破纸页,也没能找出一个破绽。

高仕才的认罪书顶下所有罪责,与此案相关的所有帮凶——高仕才的私兵、江宁县主簿和衙役、守城的厢军等所有人又全部指认高仕才,就连当日入城闯进简家行凶的盗匪,也已被江宁厢军追剿击溃,唯一一个与凶手有过接触的盗匪头目,在围擒之时已身首异处。

如果不是周秀清被掳,明舒遇险,唐离又说了那样一番话,再加上赃银下落不明,恐怕连陆徜都确信真凶除了高仕才外再无二人。

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高仕才肯定与此案脱不了干系,但他身后还有没有另一个人……这是他们如今迫切想要知道的。

本来周秀清可以打破这个僵局,但她却又死了。

明舒并不理会陆徜的话,她把自己想看的都翻出来,一页页仔细地看。

资料太多又极复杂,想一次性看完并消化,是件很困难的事,可陆徜明白她眼下是不可能停歇的。别看她现在状似冷静,可实则那股痛与恨,也不过是被她压抑在心而已,她迫切地需要做些什么,去缓解这股让她生不如死的痛苦。

他只能静静陪着。

时间渐渐流逝,夜幕悄然降临,陆徜点亮案头的羊皮灯,倒掉她手边已然冰凉却一口没碰过的茶水,换上温热的茶。

明舒的情况,曾氏已经知晓,她原想亲自来看明舒,但陆徜觉得明舒现在怕是没有心情见任何人,便劝母亲不要前来,曾氏便熬了粥让轻摇送过来。

“明舒……歇一会吧。”陆徜不知道第几次看到她用拳手顶在胃上,终于忍不住开口。

“不用。”明舒头也不抬道。

“阿娘熬了粥,你喝点再继续。”陆徜端着粥过来。

“我不想吃。”明舒翻过一页纸,仍旧没有停止的意思。

陆徜搅了搅粥,粥的温度已经差不多了,他道:“你从昨日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案卷不会跑,但你若再不吃点东西,恐怕撑不下去……”

他说着伸手轻轻拉她,明舒却用力甩开他的手,声音尖锐道:“我都说了不吃,你不要烦我!”

砰——

她话音没落,便听到刺耳的瓷碎声响起。

陆徜手里那碗粥被她打翻在地,陆徜站在桌边,闷哼一声蹙紧眉头,左手反手抚向右肩背。

明舒回神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终于放下手中案卷,急忙站起,下意识便道:“阿兄……”可刚开口,她又改了,“陆大人,对不起。”

“我没事……”陆徜倚着书桌站着,眉头仍旧紧皱,似在强忍什么。

明舒此时方察觉他的脸色很差——病态的苍白,强撑的毫无精神的眸,细汗遍布的额头……

“你先坐下。”她扶他坐到椅上,听到他口鼻呼吸的声音,“是不是昨晚受的伤?”

昨晚最后那段距离,是他抱着她侧摔着地,还砸碎了供桌,那高度虽不致命,但受伤不可避免。她刚才任性的举动,怕是牵到他的伤处。

缓了片刻,陆徜觉得胸口与背上的痛楚得到缓解,才道:“我没事,一点小伤,过些时日就好。”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我让他们再装碗粥来,你喝一点吧。”

明舒想抽回手,奈何他握得紧,便点头道:“也好,一起。”

她也没见陆徜吃过东西。

陆徜唤来轻摇,让收拾了地面,再去端粥。明舒又在他身边坐下,暂时将心神从案卷上收回,看着陆徜吩咐完一切,方道:“从禅台摔下,你说是小伤;替三殿下站上禅台,你说是小事……你一个人替我扛走这许多事,我……谢谢你。”

“你不怪我擅自将你带进京城就好。”陆徜道。

“那种情势之下,你若不带我赴京,今日这世上哪还有简明舒这个人?”明舒想起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桩桩件件宛如昨日,她起身道,“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陆大人,请受明舒一拜……”

陆徜当即攥住她,眼现三分愠色:“你这是做什么?”

他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与她纠缠这些事,但她……

不是少尹大人,就是陆大人,现在还要拜他……

“明舒,你随我进京的时日虽说不长,但在你心底,真就只剩恩情二字?”

明舒没能拜下去,也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她只是个与他毫无关系的人,连一个称呼,她都得斟酌再三才能出口。

他们不是兄妹,她叫阿兄不妥,他们也不是从前的陆徜与简明舒,那声“陆哥哥”,她再唤不出口,至于名字……那多少透着与众不同的亲昵,她更不可能直呼其名。

除了一声“大人”,她也不知能怎么唤他,就像他这个问题。

她没有答案,并且,不想思考。

轻摇的出现,打破明舒的沉默,她绕出桌子,接下轻摇送来的两碗粥放到桌上,只淡淡道:“喝粥吧。”

陆徜没再追问,与她一道用粥。

没人再开口,两人都像完成任务般食不知味地喝了大半碗,来安忽然在屋外探头探脑,想进屋又不敢进来的徘徊着。

“不叫进来问问?”明舒知道这是来找陆徜的。

“不用了,定是魏叔派人来找我的。”

一个下午,来安都已经来了四五趟了,陆徜当然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他交代过不许任何人打挠他和明舒,因而来安不敢进来。

明舒吃得差不多,将碗推开,又把散乱的卷宗收拾归整到一起,问他:“你可撑得住?”

“你都撑得住,我又有何不可?”陆徜反问。

“那走吧。”明舒起身。

“去哪?”

“我陪你去见魏叔,把盂兰法会的事了结一下。”明舒道。毕竟没人比她更清楚唐离的计划,况且唐离设下这一局,也牵连到周秀清,与简家案子亦有关系,她无论如何都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