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听筒里冗长的嘟音似乎被无限拉长了, 颜初咬着嘴唇,湿漉漉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困倦感越来越强, 连握手机的五指都开始发僵发麻。
等了好久好久,她感觉兴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失望与绝望同时侵蚀着她的心,直到化成眼泪涌出眼眶。
她想, 如果这个电话打不通, 她就只能报警。
对方是首都的地头蛇, 警察可不可信, 全凭她的运气。
等待电话接通的提示音随时都可能消失,颜初后背抵在门板上,浑身发冷,像有一股寒气从脚底网上冒,冻得她忍不住直哆嗦。
洗手间内消毒水的味道也在此时格外清晰,电话即将挂断, 颜初闭上眼,等待最后的宣判。
却在这时,听筒内传来咯哒一声轻响。
短暂的静谧之后, 女人犹豫而低缓的声音响起:“……小初?”
颜初没接话, 死死抱着胳膊,兀地泣不成声。
隐忍的低泣从电话另一端传来, 伴随着一阵阵难以抑制的抽噎。
苏辞顿了两秒,话音更低:“对不起,我……”
她没说完,女孩儿近乎崩溃的话打断了她:“……苏姐姐,救我。”她吸了吸鼻子, 口齿不清地哽咽道,“有人给我下药,我快不行了。”
对面的人静了一瞬,忽的拔高声音:“你在哪儿?!”
颜初报了地址,哑着声补充道:“我现在藏在洗手间,但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进来。”
“别害怕,也不要挂电话,我马上就来。”苏辞语速很急,几近破音,颜初还听见一道急而沉的关门声。
洗手间偶尔有人来往,每次听见门外有人经过,她都下意识地颤抖,唯恐那几个男生找到机会钻进女厕敲她的门。
电话没有挂断,苏辞不时说两句话,以确认颜初的状态。
颜初四肢酸痛无力,脑袋很晕,根本站不住,到后来,她只能蜷起腿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眼皮沉到快睁不开了,隐隐约约的,她听见门后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说话声,吴俊果然趁洗手间没人的时候带着两个男生进来,挨个隔间敲门找她。
“小初?你还好吗?”手机听筒里传来女人焦急的声音。
颜初拿着手机都觉得吃力,已经没办法回答她。
头昏到难以思考,她只能凭借一股本能继续支撑,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催着她,唤着她,叫她不要倒下,不要睡着,再坚持一下。
她听见身后隔间门被敲响的声音,感觉门外的人已经发现了她。
浑浑噩噩之际,手机咔的一声跌在脚边。
心如死灰。
“你们在干什么?!”
意料中的强行破门没有发生,反而响起一声厉喝和激烈争吵。
颜初辨不清门外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苏辞赶来,还是偷闯女厕的男生被人发现,她无暇去管。
又不知过了多久,骚乱平息,敲门声再次响起。
她听见女人在门后焦急地呼唤她,可她却连出声都没有力气。
隔间的门被人整个卸下,颜初顺着门板往下倒,触地之前落入熟悉温暖的怀抱。
模糊的视野中,女人愁眉紧拧,颜初从未见过苏辞那么沉郁的表情。
她脸色煞白,艰难地动了动嘴唇,想开口唤声“苏姐姐”,却一个字音也吐不出来。
“没事了,别害怕。”女人轻抚颜初的额头,声音哑得不像话。
她收拢双臂将女孩儿搂紧,牢牢护在怀里,见颜初已经完全失去意识,她转头朝身后跟来的人吩咐:“给她的老师说一声,人我带走了,之后的事情交给你可以吗?”
祁若仪眼神复杂地扫了眼苏辞怀里的小姑娘,点头答应:“放心。”
苏辞抱着颜初要走,祁若仪叫住她,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扔过去:“我那儿什么都有。”
这回终于没再遭到对方拒绝,苏辞接过钥匙看了眼,应该是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套小别墅。
“谢谢。”她说。
·
女人带着颜初离开餐厅,将其安置在车后座上,路上闯了两三个红灯直接驶进医院。
今天的风特别冷,车门一开,感觉门外寒气扑簌簌往里灌。
苏辞扶着车门站稳,张嘴呼出一口白气,眼睛和鼻子都有些红。
小姑娘还没醒,她抱着吃力,连拖带拽把人弄进急诊大楼,贴身的衣物都已湿透。
申请做药物成分鉴定,给颜初洗胃,苏辞忙前忙后跑了一个多小时,颜初醒来的时候,她正在病房里和人通电话。
“麻烦吗?能不能解决?”女人话音稍顿,耐心听完对面回答,才又道,“那多谢了,明天早上我会送她回学校。”
她站在窗边,颜初能看见她的侧脸。
女人的五官依旧精致好看,颜初不错眼地盯了半天,直到苏辞挂了电话回过身,见病床上的小朋友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她脸上的神态霎时柔和下来,款款行至病床边,温声询问颜初:“小初,饿不饿?”
颜初摇头,刚洗了胃,尽管肚子空空荡荡,依然忍不住恶心难受,哪里还有吃东西的胃口?
她有好多问题想问,问苏辞上周为什么失约,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短信,明明说过只在首都待一周,谈完合作就要回去的,可现在为什么还在这里。
这些话到了嘴边,她沉默地咽了下去,只字未提。
许是屋里氛围太过安静,连苏辞都感到压抑,见颜初不答,她又转了话题,说起今天这件事的后续。
“我报了警,明天可能有警察找你做笔录,药物鉴定结果也要等到明天才能出来。”话说一半,她顿了下,似有犹疑,几秒钟后才继续,“校方通知了你的父母,后续是否上诉,还要看你父母怎么决定。”
颜初认真听她说完,仰着头,目光沉静地望着女人的眼睛,良久,才说一句:“苏姐姐,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苏辞立在床边,病房里明亮的白炽灯在她眼睫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眉宇间是难以辨别情绪的复杂表情。
几秒钟后,颜初听见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女人俯身拨了拨她额前的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她的声音很低,话语间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愧疚。
颜初听懂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鼻头一酸,再忍不住,瘪着嘴问她:“你以后是不是都不会再接我的电话了?”
女人没应,但她的态度已十分鲜明。
女孩儿低下头,什么都没问,再多的委屈和不解都吞进肚子里。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