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天未亮, 女人回到房间,床上的小姑娘还在熟睡,只是相比她离去时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

苏辞侧着身子在床边坐下, 视线掠过女孩儿清秀好看的眉眼,在后者脸上停留几秒后又沉默地挪开, 她把灯光调亮一些,拿起先前放在床头的书, 随意翻看, 消磨时间。

颜初的生物钟向来准时, 早上六点半, 她自然而然地醒了过来,睁眼看见苏辞,便扬起嘴角朝女人递去一个干净明媚的笑脸。

女人亦回以她温柔恬静的浅笑,主动招呼道:“小初,早上好。”

“早上好,苏姐姐。”小姑娘打着呵欠翻坐起身, 边揉着眼睛边问,“几点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苏辞合上书,看了眼腕表:“六点半, 先起来洗漱, 待会儿七点出去吃饭,然后我再送你过去, 叔叔阿姨应该已经到学校了。”

颜初对苏辞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听话地起床穿衣,回到另一间客房梳洗,下楼后看见沙发上的祁若仪也不感到惊奇。

苏辞还是昨天那身衣服,路过客厅时, 神态自然地和祁若仪打过招呼,随后径直领着小朋友出门,吃完饭还顺带去了一趟医院,取了药物成分鉴定报告。

到校时已过了八点,颜初在教导员办公室见到了颜廷樾和何萍。

他们已经知晓昨天发生的事,连夜赶来首都,一整晚没有休息,看上去格外憔悴。

何萍两眼通红,一把抱住颜初,声泪俱下地痛哭。

颜廷樾虽然没表现得像何萍一样激动,但他面沉如水,情绪极为糟糕,苏辞带着颜初走进办公室时,他正在质问到学校采集线索的警察,为什么那个男生没有被抓起来。

他比何萍理智一些,见到苏辞,他先是愣了下,然后才走过去:“你就是苏小姐吧?幸会。”

“是我。”苏辞向颜廷樾点头示意,“颜先生,你好。”

何萍听见两人谈话,这才将视线转到女人身上,面露感激之色:“苏小姐,昨天多谢你了。”

苏辞微笑致意,摇头谦逊道:“我也只是凑巧帮上忙而已,颜同学没事才最要紧。”

颜初看向女人平静的侧脸,注意到她刚才说的是“颜同学”而非“小初”。

警察还要找颜初做笔录,苏辞没有在办公室停留太久,她把刚刚拿到的药物鉴定报告和一个黑色优盘交给颜廷樾,同颜初打过招呼,便转身走了。

女人离开,颜初终于从一种极其异样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她总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有些奇怪,哪里不太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直到她的视线落在何萍脸上,见对方一脸关切,细致地问这问那,关心她有没有受伤,她才蓦地恍然大悟。

古怪的是她父母的态度。

颜廷樾和何萍都是读书人,比较讲究礼数,要说起来,苏辞算是她的救命恩人,按照常理,她的父母就算不登门拜谢,也应该留个联系方式,请苏辞吃顿饭。

但他们什么也没有做,只口头上道了声谢,理所当然地接手苏辞手中可以作为证据的检验报告和监控资料,然后任由女人走了,连多的问候都没有。

而且,如果真是校方通知她的家长,为什么颜廷樾一口就叫出“苏小姐”,后来彼此也没有进一步的自我介绍?

颜初越想越觉得奇怪,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十分重要的线索。

不等她想清楚,颜廷樾已经拉着她的胳膊到警察面前,让她详细叙述昨天发生的事情。

颜初心里想着苏辞,脸上却不动声色,一五一十地把昨天变故的经过告诉警察。

毫无疑问,颜廷樾和何萍要起诉吴俊,那个人渣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残害女生,手法熟练,显然不是初犯,不知道还有多少和颜初一样的女孩子遭到毒手却惧于对方背景敢怒不敢言。

颜初也想一棒把这个人渣搞死,但她对这件事最后的处理结果却不抱太大的希望。

对方人在首都,背景雄厚,根深蒂固,傅海摔断了腿,其父母说不定也闹过,后来还是悄无声息地回了阜都。

如果没有头破血流的底气和决心,可能最后不是对方被法律制裁,反而是他们以卵击石,还可能遭到报复。

做完笔录,教导员叫住颜廷樾,说有事需要和他商量确认,于是何萍带着颜初到办公室外等候。

何萍的情绪已平复许多,有一搭没一搭地同颜初说着话,这是少有家人在集训之后不提及成绩,也不问她的学习情况的时候,除了不能释怀的疑惑,颜初的心情难得轻松。

大概十多分钟,颜廷樾从里边出来,脸色难看极了。

颜初心想,可能是从教导员口中获悉了一些不太乐观的消息。

“怎么了?”何萍问他。

颜廷樾看了眼颜初,压着声道:“回去再说。”

他们在校门口打了辆车到今晨入住的酒店,回到房间关上门,颜廷樾坐在床边,双手抱头,好半天不说话。

何萍觉出事态不同寻常,忍不住追问:“到底什么事情,你快说呀!”

颜廷樾闭上眼,长吐了一口气,示意母女两个都坐下,这才沉着脸开口:“那教导员说给小初加一个保送名额,让我们不要起诉吴俊。”

何萍闻言,赫然翻脸,震怒地站起身来:“什么?!”

颜初不发一言地坐在旁边,这样的结果在她意料之中,但为了配合父母的惊怒,她还是稍皱了下眉,表达自己的不满。

屋内短暂的静了两分钟,何萍缓了缓情绪,惊疑不定地问道:“难道你同意了?!”

“怎么可能?”颜廷樾埋怨地瞪了何萍一眼,“咱们小初的成绩那么好,什么学校考不上,还稀罕他们的保送名额?就算有保送名额,让我们女儿跟那个禽兽上一个大学,简直是疯了!”

“对,不能同意!”何萍长舒了口气,而后又问,“那你在愁什么?”

颜廷樾抓了把头发,神态颓丧,却不说话。

见他这样何萍更加着急,还想再问清楚,颜廷樾却突然抬头,对颜初道:“小初,你去楼下买几个包子,我跟你妈都还没吃早饭。”

何萍一时没明白过来,埋怨道:“现在买什么早餐?发生这些事情,你能吃得下东西?”

颜廷樾没应她,只道:“快去。”

颜初大概知道她爸要跟她妈说什么,她依言起身,快步走出去。

关门时,她听见颜廷樾压得很低的声音,恨恨地说:“这家人……惹不起。”

“就算我们证据齐全,打官司赢了,对方也很难重判。”

“这次的事,恐怕只能这样了。”

·

一家人在首都多待了两天,期间警察又找她聊过,还是和之前一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