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灭门祸事
正值深秋时节,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秋雨冲刷着街面,街上行人渐少。楚昀寻了把油伞撑着,从蒙蒙雨幕中徐徐走来。拐过街角,他伞面微抬,一眼便看见了蹲在路边一家商铺檐下的少年。
果然在这儿。
雨声淅淅沥沥,水滴从屋檐落下,击打着青石板路,在路边汇成一汪积水。一双镶着金丝的雪白锦靴踏进那浅浅的积水里,箫风临抬头一看,一把油伞挡在他头上。这屋檐极窄,能容下他已是勉强,雨水珠串一样从屋檐落下,早就将他的大半个身子打湿一片。
楚昀朝他笑了笑:“这是哪家小公子呀?大雨天坐这儿淋雨怎么行。来,告诉哥哥谁欺负你了,我替你教训他去。”
箫风临抬头看他,嘴唇动了一下,却没有说出任何话。雨水从他脸上划过,看上去委屈又可怜。
楚昀蹲下身与他视线齐平,半是苛责半是哄道:“行了,别扭闹够了就与我回去。小叶子也不是故意说你的,那家伙口不择言惯了,你别理他。”
箫风临摇头:“我不是……”
“怎么?”
箫风临低着头,声音微不可闻:“师兄……真会下山与连翘师姐成婚吗?”
“啊?”楚昀一愣,没预料到他会这么问。他哭笑不得地狠狠揉了一把箫风临的脑袋,道,“小叶子他们胡言乱语,你怎么也跟着信了。连翘与我一起长大,跟我亲妹子一样,要我娶她?这也太奇怪了……”
“可是连翘师姐不是与师兄有婚约吗?”
楚昀道:“那是我爹和她爹喝多了一拍脑门定下的,算什么婚约。更何况,那会儿他俩连媳妇都没讨到呢,谁会将这事当真?”
箫风临眼神一黯:“可连翘师姐不就当真了吗,她都为了师兄来落华山了。”
楚昀失笑,他原先怎么不记得箫风临小时候这么介意他与连翘的事情。他与连翘的确青梅竹马,连翘也确实是为他才进入仙门。可他对连翘只有兄妹情谊,连翘也明白这一点。因此在他记忆中,连翘早在他还未叛出师门前便下山了,随后二人再无交集。
他那时还惋惜过连翘天分极高,不输男子,若坚持修行,定能成为修真界的翘楚。
可惜,人各有志。
不过,虽说他与连翘的事情纯属无稽之谈,但能看见箫风临吃味的模样,这一趟入梦也不算亏。谁让现世中的箫风临实在太闷,所有心思都藏在那漠然的神情之后,全然没有这梦中的小少年半分坦然直白。
他想着想着,心底那点恶劣的小心思又开始噼里啪啦往外冒。
楚昀一把将人拉起来。少年的个头长得很快,已快和楚昀一般高了。油伞遮不下两人,楚昀将手搭在箫风临肩头,另一手举着伞,小心地把人拥进怀里。
随后,他故意凑到少年耳边,恶劣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店家的饭菜里放了太多醋,看给我家小公子酸的。”
他过去可不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调戏自家师弟,可想到这是在他自己的梦里,自然想做什么都由得他来了。
箫风临略微挣动一下,没挣脱开,浑身都僵硬了。箫风临白皙的脸上染上一丝薄红,缓慢爬伸到耳尖。楚昀计谋得逞,也不再逗他,忙哄道:“放心吧小醋坛子,我和连翘只是兄妹情谊,不会与她成婚,这下放心了吗?”
箫风临停顿许久,一双明亮澄澈的眼抬起来,认真看向他:“那师兄也要答应,不管有什么事情,都不要丢下我,好吗?”
楚昀一怔。
那双眼带着少年的懵懂与澄净,稍显任性的话在楚昀听来,却好像有千斤重。若是楚昀什么都不知道,他大可以痛快答应。可现在的他不像从前,他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就算是在梦里,他也没办法给他这个承诺。
楚昀略微失神,就在此时,萧索的街面骤然掀起一阵诡异的邪风,一道气劲直朝楚昀后背袭来。
“师兄小心!”
箫风临看见楚昀背后的异样,急喝一声。楚昀立即回神。油伞落地,他将箫风临往怀中一揽,本能侧身躲过一击。躲过之后,他动作未停,只听一声兵刃破空之响,一柄银光利剑从他腰间飞出,刺破雨幕,朝气劲传来的方向刺去。
街面骤然炸开一道银白光芒,随后,烟尘散去,一切归于平静。
忽然,街角闪过一抹黑影,箫风临正欲追上,却被楚昀拉住:“别去。”
箫风临回眸,楚昀已经召回霜寒,可他的目光依旧看向前方,似是若有所思。
很快,身后传来脚步声。二人回头看去,一名落华山弟子来到他们面前:“楚师兄,有新发现,徐师兄他们正找你呢。”
此处乃距落华山不远的一处小镇,常年在落华山的庇护下,还算太平安稳。可就在半月前,镇中一户富贾人家被满门屠杀,尸身没有明显外伤,均是被吸干精血而死。随后几日,镇中接连有大户人家遇难。邪物作祟的传言愈演愈烈,当地官府无能为力,只得寻求仙门协助。
楚昀奉师命带着几名师弟师妹下山除妖,权当历练。
可他们下山多日,除了第一日探查被灭门的那户人家时遇见了一次那邪物外,至今还没有任何进展。而这几日,也接连有人遇害。
方才,徐梓墨一行人见楚昀久久不归,独自外出调查,竟在两天前发生惨案的一处宅邸,找到了一名幼童。
二人很快回到客栈,还未踏入客栈,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令人揪心的幼童啼哭声。楚昀进去一看,几人正围着个五六岁的娃娃,急得手忙脚乱。
脾气最好的文封正抱着那孩子,低声安抚:“你别哭了……我们会保护你的,别怕。你把事情告诉我们好不好,你是何人,为何会在那府中,你还有家人在吗?”
那小孩生得粉嫩,白白胖胖,穿着考究,看着便像是个富家小公子。只是他浑身脏兮兮的,一张脸哭成了花猫,狼狈不已。他此时哭哭啼啼,只顾摇头,根本说不出话。
徐梓墨坐在另一桌,扶着额头,冷声道:“你让他哭,哭累了再问。”
可真要等他哭累了,在场这几个都得被吵死不可。叶寒声被他吵得脑仁疼,一拍桌子,忍无可忍道:“你别哭了行不行!”
小孩被叶寒声这一喊,立即吓得止了声,抽抽搭搭的小声呜咽起来。
“小叶子你别吼他。”连翘嗔怪一声,俯身揉了揉那小孩的脑袋,柔声道,“乖啊,别哭,姐姐给你买糖葫芦好不好?你别哭了。”
连翘对这小孩温软细语,与往日全然不同,在场几人极不适应她的转变,狠狠地打了个寒颤。可那小孩非但没有止住哭泣,反而一头扎到连翘怀里,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