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窗花舞4 白糖生姜水
这天晚上, 沈娇宁从顾之晏想到那位团长,大概是想多了,梦里的自己也坐在团长的车上, 正好看到他一个侧脸,正面却怎么也看不清。
但鼻尖能隐约闻到淡淡的荷叶香。
半夜, 肚子忽然一阵抽痛, 沈娇宁痛醒, 什么团长、荷叶香都不见了, 周围一片漆黑,她疼得缩成一团。
她忍了忍,最后认命地捂着肚子去卫生间, 心想她今天吃东西的时候都没看生产日期,不过剧院提供的东西总不会是过期食品吧。
然而又一想,会不会他们就买了那么多, 之前一直没吃完, 然后就一直留到了昨天……
应该,不至于吧?好歹是市里唯一一家剧院啊。
等进了卫生间, 她发现,她是因为长大了。
……
第二天, 沈娇宁的脸色十分不好,她皮肤本来就白,这么一来更是苍白到有些透明,眼下两个乌青的黑眼圈暴露无疑。
焦梦玉一看到她就说:“你怎么了, 嘴唇都白了, 还起皮。”
沈娇宁疼得脑子里像绷着一根弦,暗悔昨晚一生气灌的那几口凉水:“没事儿,就来那个了。”
她一时没想起来在这个年代有什么隐晦点的说法, 好在焦梦玉立刻意会:“那个啊?你怎么也不自己算着点日子,昨天还跟我们一起喝汽水。”
“梦玉姐,我今年十六。”
“我知道啊,所以呢?”
“所以我是今天才、才那个啊……我是神仙也算不到就是今天。”她捂着肚子,看起来委屈兮兮的,整个人比平时软和了不少,说话都像在撒娇。
焦梦玉一听,觉得她有点可怜,第一次来这个就独自在外地,亲妈都不在身边:“我也是十六岁那年来的。”在这个年代,这算是正常的发育年龄,“那天我妈还特意给我煮了红糖水和小米粥,全家就我一个人能吃,说是给我庆祝的。”
文工团里不差吃的,但是不可能有红糖:“你也是真不巧,要是晚来市里两星期,你妈妈肯定也给你煮红糖水。”她以为,沈娇宁家就在她被选上来的那个小县城。
沈娇宁没说话,她两辈子,连爹都见了一个,就是没见过妈妈。
“不过你真厉害,自己都搞定了啊?你知道要怎么弄吗,会不会等一下跳着跳着就……啊?”焦梦玉想,她母亲不在身边,也没个人教她,会不会就自己胡乱应付了一下?
等会儿一起跳舞的可还有男生呢。
沈娇宁赶紧说:“我来市里之前就了解过的,都弄好了。”
焦梦玉便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其实心里还有点担心她。
这天训练,没发生焦梦玉担心的事,不过沈娇宁前两天才堪堪让颜嘉明满意了点,今天又开始被频繁点名。
九月下旬,犹有残暑,往常他们一旦练起来就热,一把一把地掉汗。
今天沈娇宁的后背额头也被汗水浸湿了,但她是冷热交加,外界是热的,身体里又有一股寒意,总和起来,就是难受。
颜嘉明看她今天完全不在状态,让刘思美先自己练着,生气地走过来,一把将她不断往下掉的腿举上去:“一天没练把杆就忘记位置了吗?绷住不要动!”
他说完才发现沈娇宁有些不对,他是隔着练功服按住她的腿,但明显感受到她的小腿冰凉,似乎还有些发抖。
“累了就先去休息一下吧。”他一个多星期以来破天荒地头一次让她休息。
沈娇宁放下腿,扶在把杆上缓了缓:“那我就休息一下下。”
颜嘉明看她准备就这么站着休息,皱眉:“是又饿了吗?带吃的了吗?”
“不饿。”她摇摇头,“我缓一下就行。”
颜嘉明思考了片刻,说:“你一会儿解散后留一下,上午先不练了,过来看着。”
他指了一下刘思美斜前方视线正好的位置,这是要让她看刘思美怎么跳喜儿了。
沈娇宁没逞强,走过去坐下来,听颜嘉明指导刘思美,观察她的每一个动作。
这么一看,发现刘思美跳得还真不错,几个有难度的动作都完成得可圈可点。
刘思美今年十八岁,她想了想,自己前世十八岁的时候,可能也就是和她差不多的水平,而现在的自己,从肢体动作上来说,跟她比确实还有一段距离。
颜嘉明不愧是这个年代就出去留过学的人,指导非常专业,刘思美任何一个地方不到位,都能立刻指出来,他不仅从动作要领上说,还立足于人物,告诉她为什么要这样。
沈娇宁听得心里直点头,很多人以为舞蹈就是好看,但其实每一个舞蹈动作都应该为整体服务,动作就是舞者的“台词”。
她听得入迷,连疼痛都忘记了,等到解散的时候还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她心里觉得颜嘉明只能在这里当舞蹈老师有些可惜,他真应该去专门的舞蹈学校,或者去舞剧系当教授,造福更多的舞蹈学生,培养更多的优秀舞者。
同时又有些疑惑,难道颜嘉明在国外学的就是舞蹈教育?否则他为什么自己不跳舞呢?
其他人走后,沈娇宁被留下来,等着来自老师的思想教育。
“这周六休息,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颜嘉明不是商量,他已经决定了,就是通知她一声。
沈娇宁没想到,因为姨妈痛被直男误会,要带她去医院这种情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不得不跟解释:“老师,您可能是误会了,我没有生病,过一两天就好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据说他在国外是有女朋友的,应该能懂吧?
“我没有误会。身体状况不佳的舞者是没有办法上台的,去检查,是我作为指导老师,对你以及未来演出的安全性负责。”他说得一脸严肃。
沈娇宁恼了,她以前的老师里很多都是男性,尤其是编舞老师,这不是大家都能意会的事情吗?
“我只是……”她顿了顿,语气不太好地说,“La menstruation,懂了吗?”
颜嘉明愣了一下,随即耳尖微不可见地泛红。
“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不是,小芭蕾,你别急。”颜嘉明喊住她,“你今天是因为……但是我觉得你需要去医院,我担心你可能有低血糖。”
沈娇宁眨眨眼:“你刚刚喊我什么?”
“小芭蕾啊。”他眼里带着笑意。
沈娇宁有点恍惚,这个绰号不应该就留在双彩县文工团吗,这里又不止她一个跳芭蕾的,颜嘉明怎么也这么喊她。
他像是看出了她的疑问,说:“你们主席都给你写档案里了,沈娇宁同志在双彩县文工团表现优异,助人为乐,被大家亲切地称呼为‘小芭蕾’。”
“这也写档案里了?”不敢置信。
颜嘉明点头。
沈娇宁感觉自己要社会性死亡了,写档案里,那岂不是以后每个有权查看她档案的人都要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