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忒修斯之船（1）
天色阴沉，潮热的风携裹着大海特有的腥咸。
一只海鸥从白漆桅杆跃入空中，展翅盘旋而上，拉高的视线将世界收拢成方寸。
整个副本仿佛一片无垠海，人类活动范围仅余这艘三层的豪华巨轮。
然而仔细看去，便能察觉水中深色的暗影，像是有什么巨大而危险的生物，在水面下潜伏……
天色并无异常，却见一名著装考究的中年男人满头冷汗冲上甲板，慌慌张张想把悬在船边的救生筏往下放。
他嘴中还念念有词：“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半晌没能松开绳索，那男人像是彻底等不下去了，一条腿迈上船沿就要往下跳。
沈雍乐刚刚载入游戏，睁眼就见他要跳海，登时一怔。
然而不等他出声劝止，下一秒，海里猛然蹿出一条巨大的触须，一把卷住了那男人的腰，在凄厉的惨叫中将他拖了下去。
“哎？”
沈雍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远离了船沿一步，“这什么情况？这人也是玩家吗？！”
他在进入全息世界前就已经点选了开启直播的选项，此时打开弹幕看了一眼……却见压根没有人回复他。
弹幕里都是黑子刷屏的嘲讽——
[呦，菜逼被骂怕了，弃键盘改玩全息啦？]
[当然要玩全息卖脸啊，你乐神也就剩一张脸能卖了。]
沈雍乐，星河荣耀DJY战队“乐神”，时隔半个月重开直播，不仅换了游戏还换了平台，因为注销了微博，连开播通知都没发，黑子居然这么快就摸了过来。
不得不承认，黑子们大概比粉丝爱他爱得更加深沉。
不过十分钟，得益于黑子们卖力宣传，乐神粉也大批赶到。
沈雍乐是近年电竞圈炙手可热的明星选手，哪怕刚输了决赛被黑上热搜，跟战队闹得不怎么好看，粉丝基础也还在。
更别说他还长得好，连黑子都无法下口黑的那种好。
想当年第一次参加线下比赛，由于太多人刷屏想看他，直接逼着主办方给他专门拨了个直播机位。
沈雍乐当场发现有人在拍他，也没丝毫扭捏，抬头就露出了个皓齿明眸的笑，刹那如林间日光漏洒清泉，晃花人眼。
那一战，沈雍乐就保持着这么张人畜无害的笑，两次神级预判犀利助攻，对线期多项数据都刷了几大赛区的记录，最后甚至以一敌五越塔强杀进对方老巢摘了星旗，自此击穿无数星河粉的心脏。
沈雍乐性格讨喜，当初被颜值吸引来的吃瓜群众不少都成了乐神粉，即便现在全网铺天盖地都是他的黑料，还是有很多理智的粉丝尚在观望着等反转。
[黑子别蹦了，战队录音明显剪辑过好吗？祁君泽玩游戏不行，甩锅倒是挺溜！]
[我乐神就是盛世美颜！怎么着你嫉妒？]
粉黑很快掐成一团，沈雍乐对此局面早有准备，经过了几个月自我调整，早已对陌生人的恶意并不放在心上。
倒也不是真没心没肺，而是用追星转移了注意力——
没错，沈雍乐虽然大小也算个明星，但并不妨碍他也追星，而且还追得坦坦荡荡，不仅所有乐神粉都知道，估计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因为今早的热搜上，第一位是#莫觉少校全球猎鹰单兵赛夺冠#，第二位是#DJY沈雍乐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第三位就是……#乐神咋上热搜还要跟莫少校腻一起#
点进去评论里全是“合理怀疑沈雍乐是故意想被莫觉压，因此才拖了这么久没有澄清黑料”的言论。
沈雍乐十分淡定，在底下回复各式表情包：[我喜欢的人多了去了，他算老大.gif]
[我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帅气.gif]
以至于路人都开始迷茫，这个乐神和那个据说跟队长祁君泽搞在一起，又在决赛前夜甩人导致祁决赛发挥失常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正主是这种态度，乐神粉自然也不爱跟黑子吵，大家都忙着磕CP：[昨天莫少校夺冠，我就知道乐神又要憋不住开直播得瑟了。]
“对，”沈雍乐道，“我就是因为男神又为国争光了，开直播庆祝一下……”
他随手将那几个黑子踢了，又设置了几个屏蔽词，知道自己近期身份敏感，不敢多提莫觉，简单解释完，立刻不露痕迹地切换了话题，“这游戏怎么回事，我进来前没仔细看规则，谁给我讲讲现在要去哪里？”
弹幕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全息网问世不过三四年，已然逐步取代了传统键盘网游和VR系统，又方兴未艾地举旗占领了影视、购物和日常应用……俨然要带领人类正式进入智能时代。
沈雍乐一贯喜欢搞冷门，这种大热的趋势基本都赶不上趟，再加上之前所在的DJY是键盘战队，这还是第一次进入全息舱，沉浸式体验全息网游，连选择的游戏都是系统自带的，随手点进来前只看了个名字。
叫《严禁崩人设》。
“所以我应该是有个人设？”他一边读弹幕一边往船舱里走，很快从身上摸出一张卡片，“随机发了人设卡？是这个吗？”
迎面走来一位波浪卷金发大美人，沈雍乐来不及看人设卡上写了啥，就与对方对上了视线。
两人视线交错的刹那，那女人突然眯起眼，几步上来，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哎乐乐！你果然又躲在这！”
沈雍乐：“啊？”
这NPC像是被突然触发了什么剧情，拽着沈雍乐就往下走，“快跟我下去准备接客，一天到晚就知道撒娇偷懒……”
沈雍乐觉得自己好像洞悉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沈雍乐心知应该是游戏开始了，由着她将自己拉着一路往里，拐过复杂的细长走廊，下楼进入了一个貌似酒吧大堂的地方。
灯光幽暗，那女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满意点头：“好了，你可是今天的头牌，加油干！”说着拍拍他的屁股，袅娜地走了。
沈雍乐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身衣服——黑色皮夹克、破洞露脐装、紧身皮裤配马丁靴，脖子上还零零碎碎挂了一大堆，看着倒是腰细腿长，不提“接客”和“头牌”还能勉强朋克。
然而现在……沈雍乐偏头看了眼，弹幕果然已经被[洪湖水浪打浪]刷屏。
所以他到底是拿了个什么人设？！
沈雍乐看着那女人背影消失，立即掏出了自己的人设卡，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字——
【人物】MB俱乐部火辣翘臀小骚受
【故事线归属】忒修斯之船
乐神哭笑不得，这游戏这么画风清奇的吗？
弹幕笑成一片，黑子顺利淹没在无尽的哈哈哈中。
沈雍乐眨眨眼。
MB俱乐部火辣翘臀小骚受？
反正四下无人，沈雍乐看了看直播间人数，还不到正常人数的零头，愉快决定给这些小可爱们放点福利：“小骚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