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可怕
祁渊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 他想自己现在一定很丑,他颤抖着指间, 不敢眨眼的看着面前的苏潼,就像是看到了一生的救赎和希望。
冰冷无边的黑暗被一点点驱散,溺毙窒息的海水也渐渐退却,绝望被那缕温暖的让人留恋的光扯破了,一丝阳光透了进来,冰冷凝滞的血液散发着暖意,重新流动。
他以为, 他以为无法做梦后, 再也无法见到眼前的这个人了。
祁渊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自从苏潼坠海后, 他以为苏潼死了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挽回, 苏潼都再也回不来了。
他浑浑噩噩的回到家, 甚至一度觉得那是假的,那就是一场梦,一场可怕的梦, 他试图醒过来, 但是可怕的现实还是戳破了他的梦。
他回到现实中了, 也永远的失去苏潼了。
一路上祁渊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 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着苏潼的气息,他抚摸着苏潼留下的遗物,粗糙的感觉停留在指间,却一直进不了祁渊的心里。
他细数着苏潼留下来的每一样东西,那么认真,可数着数着就哭了, 天黑之后,他开始害怕看见这些东西,他们就像是长大着嘴,随时准备吞噬他的怪物,他们在试图钻进他的心里,啃噬他,吞食他。
就连外面的树梢的晃动都让祁渊想要发抖。
每次从梦中挣扎着醒来,身边也再也没有那么熟悉的身影了,他梦不到苏潼,甚至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只记得梦里数不清的恐惧和无尽的绝望包围着他。
他怎跑都跑不掉,只能被无尽的黑暗彻底拽进深渊。
那段时间,就像是一段绝望扭曲看不见尽头的无尽深海,四面八方都是幽深密闭的黑,他叫不出声,看不到光,只能绝望的在黑漆漆的地方枯萎腐烂。
那个满眼都是他的苏潼,彻底成为美丽虚无的泡沫,美好却一闪即逝 。
祁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过来的,他从茫然慌张到绝望恐惧,最后甚至到怨恨,他试图抛弃苏潼所有影响他的一切。
但是,绝望又一次降临了。
他后悔了,却再也挽救不回来那些彻底消失的一切,无论他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尽了怎样的努力,那些东西就像是握在手里的流沙,消失的越来越快,直到彻底消逝。
他怕了,他真的怕了。
祁渊日夜守在苏潼出事的海域,他想打捞出苏潼的尸体,但是苏潼走了,似乎连尸体都不愿意留给他,祁渊不相信,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海水这么冷,这么黑,还有鱼,苏潼的尸身,被啃噬了怎么办?他找遍了无数人,让他们作法,保证苏潼尸身的完整。
他们都说他疯了,祁渊拒绝听,拒绝思考。
直到他撑不住,去休息的那一晚,他在梦中变成了一只鹦鹉,也终于看见了一个人,即使陌生,即使容貌不同,但祁渊就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无比的熟悉。
他努力想去辨认,想去确认,却被那人冷漠的一箭射中。
真疼啊!
死亡来临的一瞬间,祁渊甚至真的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死去,鼻尖甚至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他徒劳的想要去看那人,却只看到了他漠然转身的背影。
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无数次的相遇。
祁渊在第二次的时候,就认出了苏潼,他没认错,那就是让他无比熟悉的苏潼。
可是每一次他都说不出话,直接眼睁睁的一次有一次的死亡,临死前,眼前唯一能看见的,都是苏潼漠然冷冽的眼神,盯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必须死亡的猎物。
冰冷无情,只有森寒的势在必得。
直到最后一次,他终于变成了人,他努力想要改变咋苏潼心目中的形象,也逐渐有了成效,可这一次他没有死在苏潼手中,却被别人偷袭,彻底倒在了地牢内。
那是他最疼的一次,胸腔内空荡荡的,他清楚的感觉到血液在变冷,疼痛在变得麻木,他的世界在渐渐变得模糊,可是他最遗憾的,是没有和苏潼说一声再见。
没关系,他们,一定会再见面的,祁渊想着。
可他等啊等,努力的睡着,努力的做梦,却再也梦不到苏潼了。
他一脚从天堂踩进了地狱,狠狠的跌落下来,跌的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此刻,祁渊再次见到苏潼,甚至狠狠掐了自己一下,他怕眼前的这个人是虚幻的,是飘渺的,是他臆想出来的,剧烈的疼痛在清楚的告诉他,这不是想象,这是真的。
他真的,再次见到苏潼了,祁渊舍不得移开视线,他已经被那段时光折磨够了。
可是,苏潼当初义无反顾的坠海是真的,那是横亘在他们中间无法剔除的失望和放弃,祁渊甚至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再回到从前。
祁渊痴痴的看着面前的人,呆呆的看着祁渊。
眼前的苏潼还是那么俊美,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此刻正垂着眼漠然的瞥着他,冷灰色的瞳孔寒凉冰冷,就像看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眼底甚至映不进去他的影子。
淡淡一瞥后,随意移开视线,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任何语言。
那样的平淡冷漠,让祁渊浑身发冷,发寒,苏潼和之前不一样了,他以前纯黑认真,只能看得见的他的双眼,如今变成了疏离冰冷的冷灰色。
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一个陌生人,没有一丝表情和情绪。
祁渊甚至希望这是一场梦,梦里的苏潼不会用这样陌生冰冷的眼光看他,他之前所有的震惊惊喜全变成了手足无措的畏缩,
“潼潼,你……”祁渊似乎像是求救的看着苏潼,不要,不要这看他。
苏潼看了眼祁渊,淡淡道,“有事?”
俊美精致的侧脸在灯光下和记忆中一样美的令人心悸,祁渊踯躅了半天,鼓起的勇气和狂喜全在苏潼的轻描淡写的俯视中,化为了踌躇。
“我……我以为你,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祁渊艰难的说完这句话,在苏潼冷漠平淡的神情中,声音渐低,再也没有了开口的勇气。
但他却舍不得走开,他想在多看看苏潼,哪怕只一眼,也好。
黎岸在一边稀奇的看着祁渊,啧啧出声,特意挡在苏潼面前,不顾祁渊焦急的眼神,
“哎呀,我以为是谁呢?这不是那个,当年在苏潼和许岁之之间,救了许岁之,然后每天去苏潼出事的海域见天悲伤的祁渊嘛,哎?你的许岁之在那呢,你找错人了吧。”
祁渊心里一慌,着急的看着苏潼,“不,不是的潼潼,我当时……我当时……”
黎岸掏了掏耳朵,斜着眼看祁渊,“你当时什么,你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