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变成鬼了

六月的天说变脸就变脸。

早上出殡的时候还是艳阳高挂,中午就变成倾盆大雨。

压抑又肃穆的墓地站了很多人,黑衣黑伞,一片哀悼之景。

不远处还有哭的撕心裂肺的女生们,手里拿着黑白照片扯着嗓子哭的震耳欲聋。

照片上的年轻人一双桃花眼,就算是黑白照,勾起的眼尾也难掩一抹绯色。

秀挺的鼻梁下薄而弧度完美的唇,不笑也自带一抹笑意,看的人心情就跟着飘起来。

那是一张顶好看的脸。

此刻脸的主人坐在墓碑上,两条腿悬空抖来抖去。

雨水穿过身子砸在墓碑上,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前面似真似假的悲戚,还不如被安保拦在外面的粉丝哭的情真意切。

江也看向人群,莫名有点心虚。

死前吧,作为娱乐圈的顶流,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红的。

然后粉丝就排山倒海的涌来了,砸的他那叫一个措手不及。

女友粉老婆粉也不稀奇,竟然还有一堆比自己年龄小的妈妈粉天天喊自己崽子崽儿。

这让自认为发挥潜力都能倒拔杨柳的江也极为气不过。

化身黑粉就入了自己粉丝阵营:

“你们说说喜欢江也什么?不就一张脸吗?长的帅能当饭吃,那能当儿子吗?这不是差了辈分埋汰人吗?”

“……”

“鹅子啊!妈妈想你,你快回来啊!妈妈想看你跳舞,演戏、唱歌、嗝——嗝——”

“崽崽啊,当真天妒红颜,我家崽子刚火,老天爷咋就这么不开眼,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哥哥,我们爱你!听到了吗?不管你在哪里,我们永远爱你!”

“……”

江也嘴角抽了抽。

除了最后叫哥哥的,前面那些入了养崽戏的妈妈粉实在入戏太深,这虎狼之词,险些把安保逗笑了。

不过一阵莫名的感动却涌上已经没有心跳的身体,江也跳下墓碑,外面突然倒地的女生,他认识,是在粉丝群里踢了他好几个小号的大粉。

哭晕过去了。

江也看着墓碑前所谓亲朋好友,生前孤儿一个,无父无母,没钱的时候一个亲戚没有,出名了来了一堆。

经纪公司的、合作过的、没合作过的,各种都来了。

各大媒体在前面拍照,大家神情悲痛低头不语。

江也面无表情,这些人加起来,怕是都没有被拦在外面的几个丫头,哭的真切。

人死了就死了。

伤心也不过感慨世事无常,明天雨停了,天晴了,他这个人,也就被世人忘了。

江也又走了几步,想去看看哭晕的粉丝怎么样了,刚走了几步,就被空气中一抹莫名的力量,弹了回去。

再走,依然是。

他前后左右都试了,大概就是墓碑方圆……两米远。

手无意识的碰见旁边的媒体朋友,透明的手掌穿过高举的机器滑过记者的胸前。

“阿啾!”那人打了一个喷嚏,和旁边的同行聊起天。

“我看这拍的也差不多了,这雨下的,我好像都要感冒了。”

“可不是,这好好的天下这么大雨,温差太大,这地儿也晦气,我看差不多就撤吧。”

几个记者收了镜头。

江也坐在自己碑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众人神情各异,记者一撤,这真假悲伤也就显行了。

这一看,哭的最伤心的,是他那个从入行就跟在身边的小助理——李小欧。

小伙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鼻涕眼泪直流。

看的江也都想重生一小下把遗产分给他点。

至于其他人,真伤心的肯定有,不过没什么触动。

这么看,他也算是薄情的人啊。

雨越下越大,闪电雷鸣也跟上了。

大家看差不多,就散了。

倘大的墓地只剩其他碑前稀稀拉拉几个哭的没了力气的家属。

江也第一次以这个状态出现这里的时候,以为会碰见不少同类。

呆了一天了,就自己一个鬼。

也是稀奇。

百无聊赖的等着投胎,这身体什么也摸不到,哪也去不了,谁也看不见他,他也谁都碰不到。

也不知道几时见阎王几时过奈何桥。

抬头望望天,谁不留恋人间。

但是生死由命,他也没办法。

天幕渐暗,直到漆黑的地平线连接了倾盆大雨毫无停下来预兆的天儿。

江也有点着急了。

主要是害怕。

别看他这人平时咋咋呼呼,其实最胆小,怕黑,怕雷,怕鬼。

现在连自己都怕。

他看着阴森恐怖一个人影也没有的墓地,一点也不留恋人间了。

他想投胎,是天堂是地狱,总得来个什么仙鬼的把他接走。

他可不想这样孤魂野鬼的被吓的魂飞魄散。

死过一次,更经不起折磨。

心理上的恐惧可比身体上变化吓人多了。

雨一直持续到夜半。

这雷打的轰轰烈烈,时刻在试探江也被再次吓死的底线。

在他濒临崩溃恨不得立刻升天的时候,看见不远处的小道上,一个身影,打着伞,脚步沉重的走了过来。

江也觉得没有比夜半在墓地看见活人更高兴的事了。

希望这追悼的亲人墓碑,离自己近点,来人多念叨念叨,等于间接陪陪自己。

然后就看见那挺拔修长的身影,站在了自己的碑前。

男人很高。

江也坐在碑上抬起头,正好能看见他隐藏在伞下的下颌线。

线条完美,是个年轻的帅哥。

江也无聊的连男人都开始研究了。

等了片刻,江也以为他是在看碑上的照片和名字,结果一分、五分、十分……二十分钟过去了,这人一动不动,依旧站在碑前。

前一秒还盼着有人来的江也有点胆怵了,现在这年头,应该不会还有人蹲点来盗墓吧?

雨越下越大,好像天空漏了窟窿,不停的往下砸着倾盆大雨。

雷电在耳边炸响,江也吓得打了个哆嗦。

站在他墓碑前的男人,终于动了。

男人手里的伞落下,柔软浓黑的头发顷刻湿漉漉的帖在额前,一双垂下的眸子早不见那幽暗沼泽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冽,染上了一层浓浓的绝望之色。

那鼻那眼那脸让自认为天下第一帅的江也瞬间从碑上跳了下来。

不是帅哥太帅。

而是——这震惊国内外的商业奇才后来又以颜值出圈的大佬许致,站在他碑前干啥?

江也好奇的挥舞着胳膊做着无用功。

在他眼前不停刷着存在感,试图告诉他,嘿,大佬,认错人了。

所有的咋咋呼呼上蹦下跳定格在眼前的男人沉沉的一跪。

那个被全球媒体赞誉被所有商界仰慕又忌惮的商业扛把子,就那样一言不发,毫无预兆的跪在他墓前。

男人盯着碑前的照片,眼里是化不开的浓浓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