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颜慕紧张时喜欢列提纲,将思路写下来。面对任何情况思路清晰都很重要,只有成为能看清的形式,不安的思绪才会渐渐变得平静。

颜慕用提纲目录让自己平静,但他这会一时没办法让江知火平静。

江知火真的有努力在憋笑,手机倒扣桌面,掌心撑住额头,憋得脸颊嘴角都在颤抖。

江知火憋了半天,好不容易将笑意压下去了,才问道:“你这括号里面是什么?”

颜慕:“……”

“态度诚恳,有问必答,不做保留?”

颜慕只好回答:“……时间来不及,提示重点。”

早猜到了,但从颜慕嘴里说出来还是好玩儿,江知火顿时捂住嘴,眼尾弯曲,肩膀开始疯狂颤抖。

颜慕无奈的看着他:“你可以笑。”

“那不能够!气氛不允许。”江知火果断拒绝,坚信自己能憋住并且努力尝试,“颜哥你等我运个功……”

吸气呼气,江知火玩命忍笑。

运多少个功都憋不住,憋久了肚子疼,腰上伤口也疼,到后来江知火直接捂着咬“哎哟哎哟”两声趴在桌上。

颜哥好他妈可爱!!

一桌子道歉装备和这目录一出来,两人之间尴尬的氛围早就消失了,还是像从前那样,一张桌子,两个人,江知火弯着一双眼睛看着颜慕,等他说话。

颜慕叹了一口气,唤道:“小舟。”

这两个字从颜慕口中叫出时,江知火思绪一怔。

这一声跨越了好多年。

那么多事,那么远的距离,熟悉的、热闹的、魂牵梦绕的,全凝在这两个字之中。

两人深深对望,视线之中……躺着一颗榴莲,周围还飘着一股榴莲味儿。

挺破坏氛围。

“等等!你等会往下讲!”江知火叫停颜慕,谁买回来的谁负责,“先把榴莲放冰箱去。”

颜慕:“……”

一来一回没用多少时间,但估计两个人得有俩心思。

趁颜慕离开位置,江知火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醒醒神。

笑完了该正经聊时还是觉得懵。

他想过很多种久别重逢的方式,怎样都好,可却没一个这么戏剧性的。

原以为小时候那点记忆根本没法在人家脑海里停留多久,早都忘了,十八岁之后再回想小时候,能记住名字的往往没几个。

哪怕真见到面,认出彼此,也顶多浅浅打个招呼,远远看一眼,互不打扰。

时间太残酷,能抹平一切难以忘怀。

江知火想象中再见到秦哥也该是这幅平淡场景,招招手,笑一笑,擦肩而过,相向而行。

坐一张桌子上面对面等解释的情况是怎么也没办法想到。

颜慕把榴莲放冰箱去后没立刻回来,江知火听见他去洗了个手,又推开房间门。

等颜慕再出来时,江知火已经调整好情绪和表情。

颜慕在他对面坐下,往桌子放下两张报告书和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盖是打开的,盒子里装着半片贝壳。

这两样东西一拿出来什么也不用继续说,所有话全在里面,整颗心都跟着往下陷。

秦哥没忘,和他一样从始至终都没忘。

当年开玩笑似的约定,破破烂烂的半片贝壳留到现在。

江知火抓住自己的肩膀,那儿有块纹身,他分不清是不是错觉,只觉得肩上的图案从未这么清晰真实过,仿佛能摸出纹路,掌心都滚滚发烫。

他还记得纹身那天时候的感觉,看起来挺简单一张图,实际上配色不那么容易,要打雾,纹身师拉平他的皮肤,纹身机钉在身上有些痛,在耳边嗡嗡响。

当时想去纹身确实有些一时冲动的意思,东西丢了好多年,找不着,不可能找着。那时候他忘了自己是从哪看到一段话,说纹身是美丽神秘的,将印记刻在身上,融进血液里,是一种别样的永恒。

这话可太触动人心了。

谁不想要永恒呢?

“第一次听屈潇说你叫Shin,我就有些猜测,但不肯定,这个名字很常见。没那么巧,我总对自己说。但我后来看到了纹身。”

颜慕一字一句对江知火解释,说经过,说历程。

他很少一下子说这么多话,每一句都认认真真。

“纹身是你喝醉那天看到的,喝醉会乱做事,以后别喝酒。”

“你当时这样讲的,我全记着——”

“挺幼稚的,小时候和一个人的约定。”

“后来逃出来时,东西弄丢了,其实丢了就丢了,反正也回不去,说什么会重逢,玩笑似的,人那么多,搬个家,换个号码,改个名字,谁都找不到谁。”

“学校就那么点大,一层楼就四个班级,想见个同楼层的都不一定能碰上。”

“我说不出当时怎么想,但很高兴。”

“我……”颜慕抬头看江知火,他的神情总是寡淡,可眼里有波动,眼神里的情绪很满,他用真诚到近乎严肃的语气对江知火说,“我找了你很久,我、我一直很想你。”

颜慕坦率的说出这句话,即使有一点点小停顿也并不破坏气氛,一切都刚刚好。

颜慕红了耳朵,江知火也没好到哪里去,一时之间眼神不知道该往哪放,最后胡乱的点点头:“嗯……好!”

这句话回得乱七八糟的。

平时什么鬼话都能说,现在懵成这样,但江知火没办法,一句“我一直很想你”把他所有的不舍不悦与不解全都敲碎了。

颜哥认真说话的样子真的扛不住。

江知火的眼神四处飘,幸好颜慕列了目录,刚刚他笑了半天,没想到这会给自己派上用场。江知火根据目录想到往下走的话题:“你为什么一直不说?”

“不太敢。”颜慕坦诚,“小舟,我和以前……不大一样……”

也是因为一直发懵,又或者是这件事也是梗在江知火自己心底里的一根刺,嘴就变得很快,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我变得也很多。”

话说完江知火才意识到不该说,会把话题拐到另一个方向。

果然,颜慕问他:“你为什么调查傅修望?”

“啊?现在不是我在问你?”江知火企图通过反问蒙混过关。

颜慕看着他,眼神很固执。

具体原因几句话解释不清,而且今天刚从会所出来,一切没公开的东西暂时只能保密,但颜慕并不想略过,江知火只好道:“结束了,这是最后一次。”

颜慕眉心微蹙,眼神往下落,江知火的腰上现在还贴了药,六小时得换一次。

江知火又说:“这次是意外,之前真没这么危险,我就没受过伤,现在法治社会!”

这句话是真是假不知道,江知火这么说了,颜慕只能信。

“好。”

话题拐偏了,再拐回去不容易,两人沉默了一会,恰巧江知火电话响了,一看备注是郦穆河,江知火赶紧起身去阳台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