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山鬼唱与众人听(第2/3页)
小二看着骆风貌那专注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念叨,“这位客官不会真的把这里当他书房了吧。”
常年做这茶店的小二,他见识过不少奇怪的客人,也不是没见过在茶店里写文章的,但从来没见过骆风貌这般大场面的,就这么一会儿过去了,他纸都递了好多回了。那一张桌子上,处处都是写满了字的纸张。
小二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这般侍奉着,反正到时候笔墨纸的钱都是客人给。
……
秦三月没法集中心思了,便停了笔。
她思考了自己自黑石城以来的事。从见到那庞大的机关飞艇感到熟悉,到前些天对灵灯的下意识的害怕,到同井不停的对弈,再到现在那文文气碑只收录自己的作品而不收录名字。她意识到,自己或许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倒不是不能去接受这种特殊,只是有些担心因为这种特殊让她失去一些东西。她需要一些时间来调整自己的心态。
那篇《生息》的确是她的作品,是同井不停对弈过后有感而发的一篇短论,旨在阐述阵数与事物生息的关系。作品被文气碑收录是她所预见的结果,甚至早已预见的文气碑会对其有很高的认可,所以她并未将这篇短论写完,在原本的构思之中,还有着关于“人力不可胜”的论述,但是她感觉到若是写完那一部分,或许会引起更大的反响,所以停了笔,留有一个悬念。
事实上,她要是预见了自己名字不会被收录的话,定然不会作这一片短论了。
这些纠结她理不开,只得暂时放下,然后等到晚上再同老师一起说了,看看老师能不能给自己答案。
因为对气息的感知的能力很高,所以秦三月能够看得出来,哪些人有可能被文气认可,哪些人无论如何都无法被认可。就居心而言,秦三月便准确地预见了。
同出一个师门,秦三月很清楚,胡兰瞧上去不大,但一肚子墨水比大多数人都要多,而且在三味书屋呆了那么久,养就了一身与其他人不太一样的文道气息。秦三月不清楚自己和胡兰身上的文道气息到底是什么,但是她能够猜到,这些气息应当都是从老师那里带过来的。所以,她是最不在意胡兰的作品能不能被认可的人,她更在意的是胡兰写的什么。
收了笔后,秦三月便一直关注着胡兰,当看到胡兰忽然停顿迟疑的时候,顿时明白,她的作品快完成了。
胡兰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很快又想通了,将那最后一笔划上。
秦三月没有去看那文气碑,因为她知道看不看都在那里,她只是看着胡兰。和她一样,胡兰也没有去看那文气碑,从一开始写这文章就不是为了被文气碑所认可,只是借由这个时间,这个地方,在恰好的状态里表达自己。
“写的什么?”秦三月问。
“一封信。”
“给师姐的吗?”
“嗯。不知道她有没有机会看到。”
“我想,会有机会的。”
一行行墨迹流转在空中,招来众人的目光。他们抬头去观望,去惊异,去感叹。
“寄师姐”——
“趋于二月间,每逢夜半人静潜意深处,念五月之初。师姐尝言,命之一事,于弱小者无从抉择之所安。后常思于此,深感修炼一途以苦寒作伴……告闻长言他人之舌,贯于师姐盛名,乃其遥遥不知千何之差,只觉终其一生无处可寻落脚之地……本初以先生,作以‘力挽黎民自焦土烂泥,剑斩妖魔于踉跄褐泽’之心,因无强者万般魄力,至今未能举剑胜之……其后事安,终其觉晓世间本无弱小者,其身发于心而恒弱;世间本处处可以四脚触底,寻而不得乃恒弱之,不寻而得为大运,不寻而不得方为始终……故言于此,但盼相逢之时,举剑可为,表以矢之。”
“起笔落笔”——
“胡兰”。
便又是一阵来自文气碑的文气反馈。这对于读书人来说是莫大的裨益。
胡兰这个名字其实有一定的传播度。前些日子胡兰同秦三月在明安城里游玩时,曾参加过不少民间自发组织的思辩会,她便是在其间以她独特的见解、强大的逻辑能力和充满自信的口才赢得了不少人的追捧,还有了不少的追随者,只是那些追随者在点灵灯的那一晚都散去了,主要便是因为胡兰身边的何依依太过优秀,以至于他们没有勇气再去追随。之后,胡兰便没了声音。
直到现在,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之中。
凭借着一封同门之间的书信,便将那柳长青压了一头,他们已经无法去考量胡兰这个人到底有多么优秀,以至于当众人直到胡兰才十岁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在这个名字上添了一个“天才”的标签。有心人读遍了这封书信,能感受到胡兰在其间很明显地表达了她对她师姐的向往,不禁让人去猜,她的师姐又是何等的优秀。
“原来你们还有个师姐啊。”何依依惊诧地说,“我一直以为先生就你们两个学生。”
胡兰放下笔,也没有多大的喜悦,反而因为那封信被所有人看了去,有些羞涩,“对啊,还有个师姐。”
“她没有和你们一起来吗?”
胡兰望着远处,“先生说了,师姐有自己的路要走,而且要一直走下去。”
“你应该很想念她吧。”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所以才会去想念。”
“似乎……也挺有道理的。”
秦三月轻轻看了胡兰一眼。她觉得现在的胡兰好像想通了许多事情。
……
“胡兰上榜了。”白薇望着那文气碑说,她瞥了一眼叶抚,“你看上去一点都不惊喜啊。”
叶抚笑了笑,“她给我的惊喜很多,不差这一个。”的确如他说的那般,在胡兰所给予的叶抚的惊喜里,这登上文气碑并不算什么。
“有这么优秀的学生,应该是你的福气吧。”
“那是。”
“你说,学生优秀是学生本来就优秀还是先生教的好?”白薇问。
叶抚回答:“一个好的先生可以把普通的学生教得优秀,一个优秀的学生可以被一个不好的先生耽误。先生同学生之间连接着一层引导关系。学生从先生那里学东西,接受的是先生所给予的。”
“那这么说来,你觉得你是个好先生咯。”
叶抚摇头,“我没法去评判这一点。我只是否认一点,‘朽木不可雕也’这句话用在教书上是不对的。”
说着,叶抚忽地心中有感,顿时知道骆风貌已经完成了。他抬头看了看文气碑,又朝着会场那边儿看了一眼,好似看到了何依依还在埋头斟酌的样子,禁不住在心头一叹,“倒是苦了何依依,明明是最优秀的,却上不了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