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岑景并没有特别注意到自己跟贺辞东之间的距离隔得太近,他紧蹙着眉,嘴唇彻底失了颜色。模糊听见贺辞东问话的时候,用气音应道:“能。”

贺辞东的手背在他的脖子上贴了一下。

冰凉一片,全是冷汗。

当机立断道:“上医院。”

“不用。”岑景伸手抓住了贺辞东的袖子,抓握这个动作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他说:“让我缓缓,没事。”

看着他被冷汗打湿贴在下巴的两缕头发,贺辞东紧拧着眉。

岑景保持着那个被支撑的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感觉耳朵里的重音彻底消失,剧烈的头痛一点一点减缓。

他磕在贺辞东的肩膀上,偏了一下头。

贺辞东能清晰感觉到他身体逐渐放松,垂眸见岑景闭了闭眼的动作的同时,直接弯腰将人打横抱起来。

岑景虽然不重,但身高也在那里。

贺辞东抱他反而显得相当轻松和顺手。

也就几步路的距离,岑景都没来得及反应清楚,人就已经被安置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岑景曲腿仰了仰脖子,操了声,手指压过刚又抽痛了一瞬的太阳穴。

很快一个温热的毛巾触到脸上。

岑景挣开眼睛看着头顶上方的贺辞东,试图把毛巾拿过来,贺辞东抬手躲了一下,沉声:“别动。”

岑景连抬手都觉得费力,懒得和他争。

毛巾擦过岑景的额头,下巴,脖颈。

然后贺辞东自然而然伸手欲解开他领口的扣子。

岑景倒没上手抓,闭着眼睛,只是道:“过了啊,摸哪儿呢。”

贺辞东动作顿住,抬眸扫了他一眼。

然后继续。

岑景能感觉到他指关节触过胸膛皮肤的温度,他的动作很稳,岑景睁开眼睛看向他。这个角度能看见贺辞东完整的下颚线,此刻他表情有些严肃,连让人想往某些方面想都找不到借口。

很快贺辞东结束手上的动作,收回手,问岑景:“到底怎么回事?”

“鬼知道。”岑景精神不济,“或许我应该去照个脑ct。”

他都习惯了,这个身体出现任何情况他都不会觉得意外。

毕竟本来应该是一年后就彻底宕机的身体。

现在能被他调养到这样,坚持这么久没出现什么大毛病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过这么剧烈的头痛倒真是第一回 。

而且没有任何预兆。

贺辞东进了房间不知道干什么,岑景感觉恢复了一点力气,从沙发上坐起来。

他双手的手肘撑在膝盖上,垂着头,缓过一波晕眩。

然后看见了眼前那双鞋。

贺辞东在他面前蹲下来,手里拿着水杯和两颗白色药片。

岑景从他的手心移到他的脸上。

贺辞东:“问过了,镇痛的,不会有副作用。”

岑景没拿。

贺辞东:“要我喂?”

“爬。”岑景沙哑着嗓子回了声。

下一秒岑景把药拿过来吞下,贺辞东等他喝完接走他手里的水杯,反手放到茶几上说:“给你预约了明天的检查,今天晚上住在这边。”

岑景说:“用不着,我会自己看着办。”

他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然后被贺辞东抓着肩膀按了回去。

贺辞东并没有收回手,而是弯下腰。

他直视着他眼睛说:“就你现在这状态,非得逞强?”

“不是逞强。”岑景抬头,“我只是对自己此刻处在这样的弱势地位感觉不爽,并且不想欠你人情,转头感谢你,这个理由你满意吗?”

贺辞东沉默一瞬。

然后触不及防再次把岑景抱起来,进卧室,放在床上,盖上被子。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岑景挣扎欲起身,贺辞东双手压住岑景胳膊两边的被子,将他困在中间。

岑景瞪眼:“你特么有病啊,松手!”

贺辞东撑着手。

他说:“你用不着感谢我,非法拘禁,绑架,随便你怎么理解。你是处于被动状态里,不爽我没办法。但你今天晚上,只能住这儿。”

岑景被他这一套强盗逻辑搞得瞬间哑火。

喘着气和贺辞东怒目而视。

贺辞东深吸口气,放缓语气:“好了,吵了一晚上了我们后面再说,你现在很累,只需要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岑景彻底明白了。

贺辞东今晚绝对不会放他出门。

岑景倦意袭上心头,他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是贺辞东的对手。

岑景放弃抵抗,闭上眼睛。

“出去。”他说。

贺辞东确定他没再顶着一张惨白到不能看的脸,还坚持要一个人待着之后,松开手,站起来。

关门的声音传来的瞬间岑景再次睁开眼睛。

这个房间应该是贺辞东自己住的,大而空旷,实木冷色调的布置和装修就给人一种厚重的感觉。

被子里有沐浴过后淡淡的香气。

岑景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快堕进梦里,梦里的场景如走马观花一样,混沌缭乱。他感觉自己一会儿还是以前做着律师的时候,因为各种问题跟人掰扯,后来还带了个徒弟,德行跟钟子良倒是有些像。

钟子良又是谁,岑景想了会儿才想起来,他早不做律师了。

他好像穿进了一本书里,穿到了一个舔狗一样的贱受身上。

还有个渣男叫贺辞东。

后来场景再次变幻,像是在一间病房里。

环境对他来说并不熟悉。

那种因为失血过多带来的体温骤降的感觉很真实,他躺在一张病床上,几米开外站着好几个医生模样的人,传来的声音像是被一层薄膜罩住的感觉,不太清晰。

“这也太可怜了,父母都没抢救过来是吗?”

“对啊,听说救护车到的时候就只有孩子活着,不过也伤得不轻。”

“先瞒着吧,真的是可怜。”

画面如潮水一般从眼前褪去。

岑景猛地睁开眼睛。

他发现自己还躺在贺辞东的房间里,还在这张床上。

岑景是没有父母记忆的,但他知道他们死于一场车祸。

病房里的碎片式画面岑景肯定那是真实发生过的,只是他以前没有记得,也可能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却在这样一个时间里突然从深层的记忆底层以梦境的形式提取出来。

窗外还是一片漆黑,仿佛黎明永远不会到来。

周遭太过静谧了,黑夜在这样的时刻里被无限拉长。

岑景仰躺着,感觉身体恢复大半。

房间里灯不知道何时被关掉的。

门并没关紧,留了一条缝隙,客厅有光线从缝隙当中透进来。

外面哒哒的键盘声显示这这个房子里的另外一个人还未入睡。

又或者,他本就没打算睡。

岑景沉默良久,看着头顶久久无言。

第二天“时渡”的办公大楼顶层,高扬看着老板一早上要了两杯咖啡了,递文件的时候难得关心了句:“昨晚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