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打开的书(第5/6页)



  “你以前做过这个实验吗?”他问道。

  我羞涩地一笑:“但不是用洋葱鳞茎。”

  “是用白鱼囊胚?”

  “没错。”

  班纳老师点点头。“你在凤凰城上过大学先修课程吗?”

  “是的。”

  “很好,”他停顿了一会儿,说道,“我想你们两个在同一个实验小组是件好事。”当他走开的时候,嘴里还咕哝着什么。等他走了,我又开始在笔记本上涂涂画画。

  “这雪太可惜了,不是吗?”爱德华问。我有一种感觉,他在强迫自己和我闲聊。我又开始犯妄想症了。这简直像是他听到了午餐时我和杰西卡的对话,正努力想要证明我是错误的。

  “一点儿也不。”我老实答道,而不是假装和大家一样寻常。我仍在努力把愚蠢的多疑的念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没法集中注意力。

  “你不喜欢寒冷。”这不是一个疑问句。

  “还有潮湿。”

  “福克斯对你来说一定是个不适宜居住的地方。”他若有所思地说。

  “你根本想象不到。”我阴郁地低声含糊道。

  他看上去对我所说的很着迷,但我想象不出是什么原因。他的脸让我分神,我只能在不失礼貌地前提下尽可能不去看他。

  “那么,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从来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至少,不像他这样直白。

  “这……说来话长。”

  “我想我可以耐心地听完。”他敦促着。

  我停顿了许久,然后犯了一个错误:对上了他凝视着的双眸。他黑金色的眸子让我迷乱,于是想都不想就回答了。

  “我妈妈再婚了。”我说。

  “听起来不算很复杂。”他似乎不能赞同,但很快同情起我来。“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九月。”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感伤,至少对我来说。

  “但是,你不喜欢她的新丈夫。”爱德华推测着,声音依然很亲切。

  “不,菲尔人很好。可能,太年轻了点,但还是很好。”

  “为什么你不继续和他们一起住了呢?”

  我想不出他在对什么感兴趣,但他继续用那双富有穿透力的眼睛盯着我看,就好像我乏味的生活是一个异常精彩的传奇。

  “菲尔经常出差,他是个职业球员。”我勉强笑道。

  “我听说过他吗?”他问道,也笑了。

  “应该没有。他打得不太好,严格地说还在小联盟里。他总在东奔西跑。”

  “所以你母亲让你到这儿来,好让她能跟着他一起走四方。”他说这句话的语气更像是在做推论,而不是提问。

  我略微抬起下颚。“不,她没让我来这儿。是我自己要来的。”

  他颦起眉头。“我不明白。”他坦白道,看上去被这个事实深深地挫败了,而且有些过头。

  “刚开始她留下来陪我,但她很想念他,所以很不快乐……所以我觉得是时候和查理一起好过日子了。”我说着,声音沉了下去。

  “但现在,变成你不快乐了。”他指出来。

  “所以说?”我挑衅道。

  “这好像不太公平。”他耸耸肩,但眼神依然紧绷。

  我干笑着。“没有人告诉过你吗?生活是不公平的。”

  “我相信我曾经在某处听过这句话。”他冷冷地说道。

  “所以,说完了。”我坚持着,想知道为什么他还在用那种眼神盯着我。

  他的目光变为审视的神情。“你表现得很好,”他慢吞吞地说道。“但我敢打赌,你所经历的比你表现给任何人看的都要多。”

  我向他做了个鬼脸,按捺住学五岁小孩说话的冲动,看向别处。

  “我做错了吗?”

  我努力无视他。

  “我不这样认为。”他沾沾自喜地低声说道。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被激怒了,于是问道。我的眼睛依然看着别处,看到老师正在教室里来回巡视。

  “这是个好问题。”他低语道,声音小得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在自言自语。但是,经过了几秒钟的沉默之后,我确信这是我所能得到的唯一答案。

  我叹了口气,沉下脸看着黑板。

  “我惹你生气了吗?”他问道,听起来有些好笑。

  我不假思索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又一次说了实话。“确切地说,不是。我主要是在生我自己的气。我把心事都写在脸上——我母亲常说我是她的一本翻开的书。”我皱起了眉。

  “恰恰相反,我觉得很难明白你的想法。”他猜测着,完全否认了我刚刚所说的,但听起来他是说真的。

  “那你一定是个很好的阅读者。”我反驳道。

  “通常是这样。”他笑得很开怀,露出一排整齐雪白的牙齿。

  班纳老师让全班听他说话,我得救了,于是回过头去专心听课。我简直不敢相信,刚刚我居然把我沉闷的生活讲给了这个出色的、俊美的男孩,而他本可以轻视甚至无视我的。他似乎对我们的对话很投入,但现在我可以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他又开始把身子偏向一侧远离我了,他的手紧紧地抓住桌子的边缘,紧绷得不可思议。

  当班纳老师开始演示时,我尽可能地让自己去关注幻灯机放映的剖视图,尽管我毫不费力地就在显微镜里看到了。但我还是走神了。

  当铃声终于响起时,爱德华像上周一一样,迅速但优雅地冲出了教室。而我,也像上周一一样,诧异地盯着他远去的身影。

  迈克马上蹦到我身边,把我的书拿起来给我。我觉得他像个滑稽的尾巴。

  “太可怕了。”他呻吟着。“他们看上去都一个样。你真幸运,你的搭档是卡伦。”

  “我没费多大劲就完成了。”我说,被他的臆测刺痛了。但我很快就后悔了。“但我以前做过这个实验。”在他觉得受到伤害以前我补充道。

  “卡伦今天看起来挺友好。”当我们披上雨衣时,他评价说。他看上去对此不太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