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自白(第2/7页)



  然后他又出现在了我面前,站在两英尺外的地方,安静得像一块石头。

  “就好像你能把我击退。”他温柔地说道。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被他吓到了,比我曾经体会过的还要更害怕。我从没见过他如此彻底地从那张小心翼翼的,有教养的假面具下解放出来。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更不像人类……或者更加美丽。我的脸色发灰,眼睛睁大了,我坐在那里,就像一只被蛇的目光锁住了小鸟。

  他可爱的眼睛似乎因为一阵鲁莽的兴奋而闪闪发光。然后,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它们黯淡下来。他的表情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写满了古老的悲伤的面具。

  “别害怕。”他喃喃低语道,他天鹅绒般的声音充满了无心的诱惑。“我保证……”他犹豫了一下。“我发誓我不会伤害你的。”他不止是在说服我,他似乎更想让他自己坚信这一点。

  “别害怕。”他又一次低声耳语道,走得更近些,步子缓慢得夸张。他弯曲着身子坐下来,故意让动作显得从容不迫,直到我们脸在同一水平线上,只有一步之遥。

  “请原谅我。”他用正式的语气说道。“我能控制住自己了。你碰巧赶上了我失去警戒。但现在我非常规矩。”

  他等待着,但我还是没法说话。

  “不瞒你说,我今天不渴。”他眨了眨眼。

  对此我不得不大笑起来,但我的声音很虚弱,几乎透不过气来。

  “你还好吗?”他体贴地问道,慢慢地伸出手,小心地,把他宛如大理石般的手放到我手中。

  我看着他光洁冰冷的手,然后看向他的眼睛。它们是那么的温和,充满了悔意。我看回他的手,然后不慌不忙地让我的指尖回到他手上,轻描着他掌心的线条。我抬起头,羞怯地笑了。

  他报以一笑,那笑容是那么的耀眼。

  “那么我们说到哪里了,在我表现得这么粗鲁以前?”他用上个世纪早期的那种文雅的韵律问道。

  “不瞒你说,我不记得了。”

  他微笑着,但他的神情有些羞愧。“我想我们正谈到你为什么会害怕,在那些显而易见的原因之外。”

  “哦,没错。”

  “嗯。”

  我低下头,看着他的手,漫无目的地在他光洁的,如彩虹般绚丽的掌心里涂鸦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我总是那么容易感到沮丧。”他叹息着说。我看进他的眼睛里,意外地领悟到,这一刻每一点每一滴对他来说都是新的,正如对我一样。即使他拥有着这么多年来深不可测的经历,这对他来说,也很艰难。我从这个念头中得到了勇气。

  “我很害怕……因为,出于,嗯,显而易见的原因,我不能和你在一起。而我害怕的是,我很想和你在一起,这种愿望甚至远比我应有的还要强烈。”我说着,低下头看着他的手。对我来说,这样大声地说出口实在很困难。

  “是的。”他缓慢地赞同道。“这是应该害怕的事,确实。想要和我在一起。这实在不应该成为你最大的兴趣。”

  我皱起眉。

  “我应该很久以前就离开的。”他叹息着。“我应该现在就离开。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我不想让你离开。”我悲伤地咬着唇说道,又一次低下了头。

  “这正是我应该离开的原因。但别担心。我本来就是一个自私的家伙。我太渴望得到你的陪伴了,甚至没办法去做我应该做的事。”

  “我很高兴。”

  “别这样!”他抽回了他的手,这一次更温柔些。他的声音比平常要刺耳得多。相对他而言是刺耳,但还是比任何人类的声音都要美丽。我很难跟上他的步调——他突如其来的心情变化总把我抛在一步之外,让我独自彷徨。

  “我渴望的可不止是你的陪伴!永远不要忘了这一点。永远不要忘记,我对你的危险性,远胜于我对其他任何人的威胁。”他停了下来,我看过去,只见他向森林里凝望着,却对一切视而不见。

  我思索了片刻。

  “我不认为我确切地明白了你的意思——最后的那个部分。”我说道。

  他回过头来,看着我,笑了。他的心情又变了。

  “我要怎么解释呢?”他若有所思地说着。“不能再吓到你了……呃嗯。”不假思索地,他把手放回了我手里,我用双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他看着我们的手。

  “这种感觉愉快得惊人,这种温暖。”他叹息着说。

  片刻之后,他整理好了自己的思路。

  “你知道每个人喜欢不同的味道是怎么一回事?”他开始了。“有些人喜欢巧克力口味的冰淇淋,另一些人则更喜欢草莓?”

  我点点头。

  “很抱歉要用食物来分析——我想不出别的方法来解释。”

  我微笑着。他报以悲惨的一笑。

  “你看,每个人闻起来都不一样,有着不同的本质。如果你把一个酒鬼锁在一间放满坏掉的啤酒的屋子里,他会很想喝酒。但他能忍住,如果他愿意的话,如果他是一个改过自新的前酒鬼。现在,假设你在房间里放上一杯百年白兰地,最宝贵的,最好的科涅克白兰地——让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它温暖的芳香——你想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我们沉默地坐着,看着彼此的眼睛——努力想要看懂对方的想法。

  他首先打破了沉默。

  “也许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也许克制自己不去喝白兰地太容易了。大概,我应该用瘾君子来代替酒鬼举例的。”

  “那么你是在说,我是你个人品牌的海_落_因?”我揶揄着,试图让气氛轻松些。

  他很快地笑了,似乎很感激我的努力。“是的,你确实是我个人品牌的海_落_因。”

  “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吗?”我问道。

  他抬起头,越过树梢望着远处,思索着他的回答。

  “我和我的兄弟们谈过这件事。”他依然看着远方。“对贾斯帕来说,你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他是最晚才加入我们的家族的。对他而言,单单是克制渴望就已经让他挣扎不已了。他还没有时间去体会不同的气味,不同的味道。”他很快地看向我,他的神情充满了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