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季泽边比划边说,表情绘声绘色,辅以动作。卢茸很是捧场,就算有些地方听不明白,但只要沈季泽开始笑,他就哈哈大笑个不停,像只兴奋的小青蛙。

沈季泽看着他的笑脸,心里很是受用,突然觉得两人之前其实很有默契的,只是之前有所误会而已。

他又讲完一小段,在停顿时猛地发现,周围的景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远处那些坟堆土包消失不见,化作一片青草地,有成群结队的萤火虫在上面飞舞。身旁枝蔓虬结的阴森树林,也成了一条流水淙淙的小溪。

月光不再阴寒,只剩柔美宁和,开始无处不在的萧瑟恐怖感瞬间消失。

卢茸见沈季泽停下不讲了,便收起笑声四处看,也觉察到了这里的变化。

他闻到空气中无时不在的腥臭气已经消失,白叔叔温和的气息又覆盖了这一片。

“看,那里,看见没有,是光团,可以出去的光团。”沈季泽指着不远处大叫。

银白色的光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就悬挂在不远处的草坪上,那些汇聚而成的光点,就像是温柔的星星在流动。

“快走快走,咱们快出去。”沈季泽牵着卢茸向光团奔去。

沈季泽睁开眼时,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身上安安稳稳地搭着毛巾被。

窗外有蟋蟀的叫声,床尾的电风扇嗡嗡摇着头。一切都没有任何异常,刚才那些经历恍若是场梦。

他慢慢转过头,正对上身旁卢茸的视线。

卢茸侧躺着,清醒地睁着大眼睛,并朝他这边挪了挪,双手搂上他的脖子。

“茸茸。”沈季泽摸着他的背,低声唤道。

“嗯。”

“你……是刚醒,还是?”他试探地问。

卢茸将头靠在他肩窝,看他挂在脖子上的玉坠。

那玉坠很薄,雕刻的是一片绿叶,看着脆嫩嫩绿汪汪,卢茸忍不住就一口叼在嘴里,抿了抿才瓮声瓮气地回道:“鹿战士,纸人。”

原来真的不是自己的梦,沈季泽舒了口气,却又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感觉。

“别含着,有细菌。”他往下瞥了眼怀里的卢茸,伸手捏住他下巴,将玉坠从他嘴里取了出来:“怎么什么都往嘴里塞?”

“我就尝尝,不会吃的。”卢茸说。

“尝尝也不行,这个就不能尝。”

“哦。”

沈季泽将玉坠塞进衣服,问道:“你说,咱们要把这事告诉给大人吗?”

他的语气很迟疑,因为觉得大人们不会相信。

他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任何诡谲的事情,他们都能从科学角度去做出完美的解释。

沈季泽清楚若是父母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会认为那不是编造的就是在做梦,或者脑子出了问题。就算有卢茸的证言,那也是合起伙来编谎言。

不过也能理解,这事要不是自己的亲身经历,任谁讲出来他也不会相信。

卢茸听到这话,倏地从他怀里抬起头,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有些紧张地问:“你要告诉其他人吗?”

沈季泽并没有察觉到他语气的异常,回道:“我不是太清楚,可是不告诉大人的话,又被拖进去了怎么办?”

卢茸松开挂在他脖子上的手,从床上坐起来,拧过身背朝他,明显是个拒绝的姿势。

“你不想告诉大人吗?”他戳了戳卢茸的腰。

那里肉肉的,一戳还会回弹,手感很好,他忍不住又戳了戳。卢茸扭动身体也没有避开,干脆噘着嘴回头,把他手指拨掉。

沈季泽支起手肘撑住头:“可不告诉大人的话,万一又遇上今晚那种事呢?”

他真的不想在床上睡得好好的,又被纸人给抓住了,这种恐怖的经历一次就够了,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

卢茸一脸不高兴地说:“不用告诉大人,我会保护你的,你别怕啊。”

“我哪儿就怕了?我一点都不怕。”沈季泽很敏感地直起上半身:“谁说我怕了?我这是谨慎。”

卢茸看了他一眼,目光幽幽,大眼睛里像是有着很多话要说。

沈季泽突然就有点心虚,迂回道:“要不,要不我们就透露一点给爷爷,不明说,就说做了个梦,看爷爷怎么说。”

卢茸纠结了一会儿,不情不愿道:“……那,行吧,只能说是梦。”

两人叽叽咕咕地商量了会儿,天边也泛起了鱼肚白,到底没有睡够,不知不觉竟然都睡着了。

一觉睡醒已经大天亮,沈季泽拉着卢茸去找财爷,遮遮掩掩地说了昨晚的事。

“你俩做了同一个梦?”财爷正在洗菌子,闻言停下手上的动作。

“是的,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醒来后给茸茸讲,结果他也做了和我一样的梦。”沈季泽说。

卢茸看着自己的脚,胡乱点了下头。

“那是个啥梦?”财爷茫然地问。

沈季泽:“反正里面有妖怪,我都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梦,但是还碰到茸茸了。”

财爷定定看了会儿两人的神情,又低下头沉默片刻,说:“吃完饭我带你俩去趟寺里,让大师给你们驱驱邪。”

“驱邪是什么?”

“就是把想接近你们的妖怪给驱了。”

沈季泽定下心来,见卢茸一副不安的模样,低声安慰:“没事的,有大师呢,大师会驱邪赶走妖怪。”

卢茸想,我怕的就是大师驱邪,把鹿战士当做妖怪给驱了。

吃过午饭,财爷随便收拾了碗筷,装了一篮子花生和鸡蛋,带着两人出了门,顺着村后的一条石阶往山上爬。

因为整个龙潭山都会被打造成景点,山上的寺庙也是景观,狭窄山路就被修成了宽敞的阶梯。

阳光透过树叶洒落,沈季泽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见卢茸被晒得脸红扑扑的,就取下来扣在他头上。

帽子有点大,沈季泽给他调整了下扣带,继续往前走,卢茸去拉他的手,又跑前几步,另一只手拉住财爷。

台阶并不宽,只能容纳两人并行,三人手拉手,挤得都不好下脚。

财爷无奈地落后一步,说:“茸茸,你和哥哥走前面去。”

卢茸却不干,非要一手拉一人,宁愿斜着身体往上爬。明明这个姿势别扭得不行,他却非常高兴,眉眼都笑得弯弯的。

财爷也就不再多说,只尽量把手往前伸着。他见之前俩小孩都互相爱理不理,今天就这么黏糊,心里有些好笑。

寺庙就坐落在半山腰处,掩映在绿树之间,庙门外还有棵参天大树,用木栏围着,上面订着某某文物馆的牌子。

油漆斑驳的庙门大大敞开,刚进门就看到一名大敞着粗布白褂,露出圆肚皮的胖光头,正瘫坐在竹椅上摇着蒲扇。

“泓大师。”财爷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