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抬头的第二天
其实也就两间厢房, 外头还有一间厨房,不过再也没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也不必时时刻刻陪着小心,阿年很是满足。
岑缨帮不上忙,她有自己的事儿要做,只是嘱咐阿年:“任何事要以自己为主,若是出了事,一定要先告诉娘,咱们一起想办法。”
短短一点时间, 母女两便很是亲厚了,即便隔绝了那么久的时光,可再次见面,那股子血脉相连的感觉依旧泯灭不了, 像是压根从没分开过。
“知道了, 娘, 那我去了。”阿年如今全身都灰扑扑的, 在国公府的时候,即便是再不起眼的衣裳, 也都是绫罗绸缎缂丝绒布,可如今身上这粗布麻衣,阿年穿着,竟觉得高兴。
她幼时便开始为奴为婢, 长大后, 也从来没有体验过, 做一个正常人,是如何模样。
这般想着就很是失落,她如今苦尽甘来, 可云央却下落不明。
连忙背起包袱往叶繁星府上去,阿年如今谁都指望不上,她自己出了府,更是双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清楚。
挺凑巧的,叶繁星家里,莺歌和陈曦蕴都在。
“阿年,阿年,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叔叔这的。”阿蕴一见阿年,眼睛都亮了,立刻冲过去拉她的手。
叶繁星笑着和阿年打招呼:“阿年,你放心,云央的事儿我还在查,别太担心,肯定会没事的。”
阿年勉强笑了笑,又摸摸阿蕴的头:“嗯,云央一定会没事的。”
叶繁星站起身:“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带阿蕴去天香楼吃饭,一起去吧。”
阿年连连摆手,她如今哪里吃的下去。
“好了,有些事,一时半会是查不清楚的,你先别急,饭还是要好好吃的。”叶繁星不是没查到什么,只是怕阿年听了失望,而且他也很奇怪,线索查到一处的时候,就全断了。
阿蕴才不管这些,拉着阿年就往外跑:“阿年,走啦,叔叔说天香楼的饭菜都很好吃的。”
莺歌无奈的笑,她十分奇怪,国公府全都不喜欢叶繁星,可这表少爷却喜欢他,时时嘴里就念叨,又看向叶繁星,莺歌暗自叹气,三公子真是被耽误了。
一行人到了天香楼,伙计十分热情,见阿年穿的寒酸,也没有另眼相待,阿年第一次来这么气派的酒楼,便也四处看。
上了楼,阿年看到临街靠窗有一桌人,皆是锦衣华服,此刻正在放声叫喊,十分热闹。
“哎,今天卿公子来了,咱们的菜钱是不是有人结了?”一人扬手示意安静。
其他人闻言却都高兴起来,面色很是赞同:“是是是,卿公子有钱的很。”
“不错,卿公子,镇国公世子不在的这些日子,你才有空来这天香楼,咱们这些人都想你了。”
“不错,卿公子啊,许久没来,是不是有佳人陪啊?”
……
众人哄笑起来,卿风连连摆手:“瞎说什么呢?我在家认真治学,哪像你们这些——”清风眼神很是鄙夷,嘴里吐出两个字,“纨绔。”
本以为那些人会生气,哪知他们更高兴了,“是是是,我们是纨绔,那一心治学的卿公子,有没有兴趣同我这纨绔喝一杯啊?”
都是从前的熟人,卿风也一脸倨傲,还点点头:“行吧,既然你盛情邀请,那我也就喝一杯吧。”
也拉了椅子坐下,堪堪喝完一杯酒,就有人说了,“卿公子,既然上桌了,那就都是朋友了,您看——”指着隔壁那桌对卿风说道,“那边也都是咱们的朋友,都仰慕您的大名……”
卿风大手一会:“无事,既然都是朋友,那就不必拘礼,今日我请客,大家开怀畅饮便是。”
瞬间二楼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喧闹声,那些人都很是高兴,阿年看他们明明穿戴不错,为何要这样,不过一顿酒钱,也值得这么高兴?
“哟,卿大头又来当冤大头了?”
这时里头的包间出来一道清脆的声音,接着便是一位眉眼精致的小公子走了出来,看着卿风满脸讥讽,“你可真是玉京城最佳冤大头,喝了一杯酒,就得买整桌的单,你娘要是知道,怕是要气晕过去。”
卿风朝他身后瞥了两眼,见那虎将军不在,便瞪圆了眼睛梗着脖子道:“要,要你管,我的钱怎么花我乐意,跟你有几文钱的关系。”
小公子嗤笑一声,满脸不屑:“谁爱管你,蠢货。”然后潇洒离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两桌人都你看我我看你,阒静无声,卿风坐在那如坐针毡,尴尬不已,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心中将那小公子一顿怒骂。
“卿公子。”
卿风立刻回头,看到一身着藏青粗布衣衫的貌美女子唤他,像是找到了台阶般,立刻走了过去。
“咦,你怎的在这?清哥不是去了南边么?”卿风走近了才看清是阿年,见她这样子,连忙又嬉皮笑脸起来,“你不会是被清哥赶出来了吧?怎么样?要不要去我家,我可以给你很多月钱,不管什么价钱,我都出得起……”
阿年不等他说完,连忙打断:“世子去了南边?他前些日子不是才从南边回来么?”
卿风摇头:“不知,大学士说清哥要过一阵子才能回来。”
阿年默默无语,周玄清去年秋日里去了南边,这次又去,还这般急,或许真的出事了,听说那位阿祖,这两年身子不好。
……
此时永城杜宅,连绵的黑瓦白墙,绿树如茵,正院一间古朴厚重的屋内,正中央是一尊鎏金异兽纹铜炉,兽嘴里正袅袅吐着安神香。
周玄清正坐在床边,周玄宁也端坐在另一边。
楠木架子床上躺着一位白发老人,头下枕着高高的软枕,身上盖着厚重的绸被,鹤发鸡皮,手如枯木,此时正闭着眼睛安眠。
周玄清安静的等着,屋中还有一位中年男子,身形颇高,面目清朗,一身书生气,见老人没醒,便轻声叹息:“唉,你母亲怎么不过来?你阿祖一直念叨她呢。”
“舅舅,母亲也是怕……”周玄清转头轻声应道,“她一直觉得愧对阿祖,怕阿祖看到她,反而不好。”
杜安城又叹了一声:“你阿祖早就不怪她了,反而一直后悔,当年话说的太绝,让你母亲伤心而去。”
周玄清闻言,半晌无话。
母亲心里肯定是后悔的吧,若是当年好好的留在这,或许这一辈子,也能过的平安喜乐,而不是抱着国公夫人这位置,日日难过磋磨,暗自垂泪、虚度时光。
没一会,床上的老人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重重喘息了几声,才缓缓睁开了眼,浑浊的眼睛望了过来,抬起颤巍巍的手,口中张合半晌才有了声儿:“言儿,言儿呢?”
言儿便是国公夫人闺名,周玄清连忙一把握住老人的手,轻轻换了一声:“阿祖,是我,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