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抬头的第二十九天
阿年拉着叶繁星的手, 尽力安慰,嗓音柔和:“叶大哥, 当时若不是你肯帮我,我不知会如何慌乱,你我本就有婚约,不过是提前一些罢了。”
她知道叶繁星为难,如今周玄清那边情况不明,左右是要经历的,提前一些也没什么。
叶繁星正想回话, 却听到暗处一道踩断枯枝的声音,转头看去,却并未见到有什么。
和阿年又商量了一些细节,阿年便也下去休息了, 今夜都太晚了, 反正阿年常来, 住一晚也不打紧。
他打算再去看看叶婉, 叶婉如今的状况,怕是真的撑不了多久, 今日幸好国公夫人来了,也算了了一桩心事,方才大夫走的时候还说,莫要再受刺激, 或许能撑上半月一月之久的。
刚刚转身, 就见周玄清面色阴鸷的从暗处走了出来, 两人怔怔的看了好一会。
“你,都听到了?”
叶繁星刚想解释,就被周玄清打断了, 冷淡的面色配着惨白的月,倒像是要上来打人的样子。
“你要娶阿年?”一字一句,像是挤出牙缝般。
“是,”叶繁星见他这般气恼,忽然断了想解释的心,“阿年是个好姑娘,你也看到了,她当家做主母,并无什么问题,值得我八抬大轿娶回来。”
周玄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吁了一口浊气,夏日夜间,呼进去的空气依旧有些燥热,顺着喉管向下,入了肺腑,叫人燥热难耐,拳头发痒:“若是我不许呢?”
“你不许?”叶繁星眼眸微眯,竟然勾了勾唇:“怎么?你还想打我?”
周玄清身侧的拳头松了又松,又缓缓吐了口气,抬头望向天上明月,以期能冷静一下:“不,这个时候打你,岂不是叫阿年为难?我只是想给她遮挡风雨,并不想给她带来风风雨雨。”
这句话,像是说给叶繁星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周玄清说完,一字一句的,反倒觉得灵台清明,心口一片坦荡,他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
他不愿意重蹈上一辈覆辙,要顾虑的实在颇多,他不比叶繁星一介白身,只能徐徐图之,阿年如今已是和叶繁星定亲,不管是不是被利用,他都不允许阿年进叶家的门。
至于其他的风雨,他都愿一力承担,赌上余生所有的岁月,期盼阿年回来伴着他。
这个时候若是和叶繁星打架,肯定能激起不少议论,叶家下人定是守不住口,若是真叫有心人知道,他在昭文馆虽不会被波及,可阿年的名节定会受损。
昔日旧主与今日情郎斗殴,情敌还是异父异母的兄弟?这些消息他可不想再从国公府传出去,国公府的八卦轶事,实在是太多了。
阿年如今对叶繁星印象颇好,周玄清不想叫叶繁星再被阿年可怜,获得更多怜爱。
叶繁星看着周玄清面色变幻不定,拳头终于是松开了,他不禁嗤笑了一声:“呵,情爱真可笑,想想你从前那个样子,好像恍若隔世一般。”
从前的周玄清,如高山冰雪,冷淡疏离,仰望不可及,其实现在再看,也不过是少年老成,装的像模像样的一个毛头小伙子罢了。
又上上下下的打量周玄清一番,微微摇头,“看来阿年看的那些话本子说的不错,你真正爱的,自己便会找各种理由去爱;不爱的,任你想尽了千头万绪,也不会施舍一个眼神。”
许是想到了伤心事,眼中微涩,喉头发堵,叶繁星不再理会周玄清,自顾自的进去了。
周玄清立在那看了许久,夜色苍茫,更深露重,远山雾罩处,隐隐露出一线鱼肚白。
他就是这种,容易钻牛角尖,可只要想通了,整个人就会镇定下来,抬步间,冷定如神。
不久便要上值了,周玄清懒得再休息,从叶家打马径直回了长宁院。
“世子?您怎么才回来?”云央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给周玄清收拾。
周玄清见她神志不清的样子,拍开她的手:“行了,去把德喜叫起来。”
自己换了身衣裳,又稍微洗漱了一番,这时,德喜和云央两人也彻底收拾好了。
德喜望着世子满脸端肃,心内有些揣揣:“世子,是出了什么事儿?”
周玄清想了想,叫德喜和云央凑耳过来,吩咐了一通,便准备去寿安院。
谁料这时莺歌来了,她面色有些凝重,略略屈膝:“世子,老夫人说,她这一生并不是无辜的,行差踏错的事儿也颇多,所以今日的事儿,咱们缓着点,不要闹出人命。”
周玄清沉思了一瞬便点头,此时寿安院里一片宁静,因着夫人不在,天色还尚早,小丫头们都未起。
守门的婆子正头一点一点的,见世子过来了,连忙上前行礼:“世子,夫人出去还未归来,您不必这么早来请安的。”
周玄清背着手立在门前,神色淡淡,眼里没什么波动,瞧的婆子有些惶恐,周玄清须臾收回目光,嗓音轻描淡写:“将所有人都唤起来,另外,你将后院里的姨娘都叫过来。”
婆子正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却见世子眸色一沉,语似坚冰一般:“一个,都不许少,可听明白了?”
婆子浑身一抖,直觉有些不好,瞌睡也瞬间不见了,一溜烟的绕到后罩房唤人,一时寿安院热闹了起来,叫起床的、洗漱的、磕头的、撞到的,乱七八糟。
最后还是里头的徐嬷嬷醒了,出来怒吼一声:“一个个都做什么呢?平日教你们的都忘干净了?糊涂东西。”
又见周玄清立在院子里头,连忙走了过来:“世子?您不是带着夫人去了叶家么?您回来了?夫人呢?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周玄清看着这个从小到大都慈祥和善的嬷嬷,此刻满脸的担忧,叹了口气:“嬷嬷,您放心,母亲去了阿姐那,有人照顾,您身子不好,好好将养着吧。”
毕竟是伺候母亲一辈子的老人,他不能太过分,还记得幼时,徐嬷嬷也曾抱着他,哄他安心入眠。
国公府里的奴才,到底是经过人牙子磋磨的,进了府也是要狠狠的教管一段日子,此时做事倒也快的很。
周玄清站在院子里,瞧着这些丫头跑来跑去的,还有两个年纪小的丫头拉着手,不由想到了阿年。
那时候,阿年是不是就是这样在国公府后院受着婆子们的管制?还记得阿年说过,她是挨过不少巴掌的,那时候她战战兢兢的到了长宁院,直到后来,他不过冲她笑了一次,她就说‘世子最是和善’。
可惜,幼时他不曾注意过她,白白丢了那么多年。
周玄清想到这,又觉得自己在冒傻气,两人若是都不曾经历这些,今日如何能找到自己心内真正的归属?
可如今心里有了一个人,才真正明白,想拥有一个人,不管是未来,还是现在,甚至连她的从前,他都想了解的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