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折不动

住宅区的楼顶上,无数乌鸦展翅掠过,群羽纷飞。

一无所获的冥冥双腕交叠压在栏杆上,撑着肩,看似在漫无目的地眺望这片朴实无华的城区。

一个人影突然抓着墙壁的管道翻上楼顶,落到她身后。

七海建人抬手掀开流汗的额头上的金发,调整着呼吸,然后说:“这里也没有人。”

他们在一个盘星教隐藏据点的住宅区上,据点小而隐蔽,不危险、不重要,但最适合藏放人质。

“任务失败的感觉可真不好啊,”女性没有回头,“你说是吗,七海君。”

这时候七海建人还是会耿直地和冥冥对话,“人命的价值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学姐。”

冥冥回头望了严肃的少年一眼,眼睛着惯有的笑,刚要开口,二人身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们在一秒前后接到了邮件,七海打开手机,微微一愣。

九十九朝来的短信就寥寥几句,告诉了他事情已经解决了,感谢他的帮忙,让他不需要太过担心。

七海建人紧绷的情绪因此微微一滞,下意识地抬头望向栏杆边的冥冥。

女性也刚好合上手机,抬起头。

“看来不需要我们再操心了呢。”

“学姐看起来并不沮丧。”

“虽然任务失败了,不过为了让订金留下来,雇主还是委托我去办另一件事。”

冥冥的笑容沉静如一,充满知性,谈的话题却很世俗,“这么善解人意的雇主我倒是第一次见。”

听女性的语气,九十九朝委托她要办的新任务看起来并不难,甚至可以说是十分轻松。七海建人了解这点后没有再追问,好奇心很快就被抚平。

结果,反而是女性在和七海建人分别之后,有些奇怪又有些好笑地自言自语了一句:“花一千万去买一包金平糖……啊,这么离谱的委派,难道是那边有着让人措手不及的变故?”

女性弯着唇,“还是他疯了?”

……

其实在九十九朝的认知里,阴阳师也是有着那种白狩衣乌帽子,在风流文雅的年代中念念有词,观星卜卦,可以极具修养的笑看妖怪的传统人物印象。

更别说他内心里有一本写满式神的《占事略决》,灵魂中还有一个白衣翩翩的大阴阳师。

哪有像自己现在这样提刀往人脑袋上砍的啊!

锵!

仿若密集而连续不断的打铁声出现一个短暂地停顿,强硬的力道让九十九朝发麻的手臂后继无力,他毫不拖泥带水地后撤,伪装成一齐握刀的左手忽然一张,纹路银亮的蓝色符咒在他展开,出其不意地狠狠拍向伏黑甚尔。

符咒拍到了一个透明的墙壁上,不,不如说是因为符咒的拍出,这个透明的墙壁才随之出现。

少年借着这个力道,像是扶住了空气一般原地起跳,作势要翻身到男人的背后。

然而打破这个墙壁,手握游云的男人虽然意外它的出现,身体却像是不受情绪的控制直接行动,宛如最精密的暴力机器,砸开了这个术式之墙。

只花了半秒钟不到的时间。

失去着力点,少年的身体轰然失重,却在半空中诡异地旋转了身躯,直接换成持刀的手向下,凌厉一斩。

砰!

三段棍棒接连的武器攻击距离长短适宜,咒具再度相撞的时候男人有力而厚实的肌肉暴起,撑出了衣服的弧度。

伏黑甚尔直接用另一段棍棒像是击飞一个棒球一样直接单手将九十九朝猛然打了出去。

而后他吐出一口气,以居高临下的语气评判着,“速度不错,力量还是那么差劲。”

“咳,咳……”

碎石哗啦啦地滚落,蜘蛛网般的裂纹中心,九十九朝因为烟尘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也接住了喷咳出来的一小口血。

他放下手稍微撑着刀直起身,还算白净的脸上透着股怒意,“这个评价……你以为现在还是在上课吗。”

当然不是。

两个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少年的话音刚落,伏黑甚尔的脸上,两道细微的口子从眼下和颊侧的皮肤上裂开,流下了鲜红的血。

刚刚的交手里,三日月宗近特殊的刀纹折出了花俏的光影,配合着少年近乎难以用肉眼捕捉的出刀速度,刀锋擦出的气流足以割破男人的皮肤。

这一个短短的停顿是两人都在调整呼吸与目光的时间。

九十九朝趁此擦干净了手上的血,再度握紧刀,眯着眼打量着男人手中的武器。

排除掉所谓的国宝级藏刀这种华而不实的名号不谈,能和有付丧神附身加持后,硬度堪比特级咒具一样的刀正面互刚,看来这平平无奇的长三节棍也非同一般。

不知道又是从哪里搞来的值钱玩意。

九十九朝的的确确是抱着杀意应敌的,心里也想的都是歪门邪道般的杀招。

和一个杀手打架,没有要杀人的心,死的就会是自己。

有点麻烦,如果这个老赌鬼和当初一样用刀就好了。

伏黑甚尔看到他的眼神,猜到他想到了什么,笑着转动起手腕,其中一节长棍开始旋转挥舞在半空,带起赫赫风声。

男人微弓下身,“直接拿着棍棒教育小鬼,可比刀要爽多了。”

“是吗,”九十九朝扯开嘴角,他一身黑色制服,轻轻压低身体就像是一只猎豹,眼眸中却有着起伏情绪带起的滔天杀机,“那就让我把你另一边嘴巴也拉个口子吧,吃软饭的!”

两人再度冲刺撞击,转瞬在地宫中模糊成两道无法看清速度的影子。

九十九朝第一次伤到禅院甚尔的那一晚大概是在六年前一个没有月亮的时候。

光线昏暗,树影憧憧。

黑发男人手里拿着木刀,状态轻松地在京都高专的林道里漫步。他手里并不尖锐的木刀上有着斑斑血迹,有的已经干涸发青,有的还十分新鲜。

他走在林间,周围实则危机四伏,但锁定住他身影的人只有一个。

杀意隐藏得还不够完美啊。

禅院甚尔的脸上是副提不起劲的表情,趿着拖鞋晃晃悠悠地走着,对仿佛要化作实质钉到自己的身上的视线全无在意,内心还有着淡淡的不屑。

杀手出手前是不能被察觉的,不然目标有了防备,就很容易失败。还要按光线、温度、风势选择好出手的时机。

果然,在夜色被厚重的云层覆没的一个呼吸之间,树林中的男孩动了。

禅院甚尔听到风声,转身迈步,抬臂出刀,动作流利且迅捷到可怖!

钝角的木刀像是带着千斤之力挥向男孩的肩头,清脆的骨裂声没有意外地响了起来,但禅院甚尔却睁大了眼睛。

飞身而来的男孩表情冷然又专注,在接受木刀斩下的那一刻他被直切的力度折断了肩臂,却咬着牙用自己的骨头卡住了木刀一瞬,然后换手握柄,自下而上,挥出了犹如冬日山岭沿白雪线的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