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摸清线索
尸体, 会说话。
剑从前胸刺进去,还是从后背刺进去,尸体都会给你呈现出来。只要看骨头即可。
林稚水知道, 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如果让李家其他人察觉到, 必然会引起群愤。
古人重尸首完整, 他们认为,人死后尸体不完整,不得入轮回。是以,检验尸体, 甚至进行解剖的仵作,才会被人们轻蔑为不积阴德, 不敬也远之。
“所以,还是半夜去吧。”林稚水蹲在义庄周围的槐树上, 静待夜色降临。
——群愤他不怕, 但是万一碍了他的事, 那就令人心烦了。
到了夜半, 林稚水摸进义庄, 翻出一把匕首, 就要给李路行剖尸时, 突然听得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林稚水将包公的同人文稿往旁边尸体的草席下一压, 露出小小的边角,再将李路行身上的裹尸布扯好,迅速躲到柱子后边。
“吱呀——”
门被推开了,那人拿灯一照,脚步快捷地走入。
“女子。”包公透过承载他的纸页, 充当林稚水的眼睛,“黑衣,黑鞋,黑手套,黑头纱,没有丝毫裸露在外的皮肤。”
林稚水屏息。
女的?难道是李家小姐?
包公道:“她在检查李路行的尸首。”
林稚水保持姿态不动,“详细说说?”
伴着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包公娓娓道来:“她试了李路行尸身的软硬,检查致死伤痕大小,伤口阔狭。”
“口腔,颈后,顶心,粪门,刃物处内外疮口,衣衫破损之处,皆有检验。”
林稚水心中点头。
伤口有两面性,大的是刺入口,小的是刺出口,不过,尸体已经腐烂得很严重,看不出来是前刺后,还是后刺前,所以需要翻看衣服破损的地方。
——通常来说,剑分两种,一种是由窄慢慢变宽,一种是除剑尖外,剑身宽窄一致,倘若用的剑是前者,一剑穿心后就可以分出刺入口与刺出口了。
可惜,凶器属于后者。
至于口腔、脖颈、顶心、粪门什么的,都是常规的验尸手段。
——也不怪会有家属不愿意了,在他们看来,其他就算了,粪门略有些侮辱人,死者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
一个人,在非仵作情况下,能做到不顾脏污,详细查检尸体——
她是谁?
又有新的脚步声传来,女子却安若泰山,并未躲去其他地方。
新的人一进来,就压着声音做汇报:“头儿,阿三回来了。”
女子道:“他如何?只有他一个回来?”
“阿三受伤极重,断了一条胳膊,拼死回来的。只他一个人回来,如今正在咱们下榻的地方治伤。他有话想转告您。”
“何话?”
“您的猜测没有错,李家,除兄弟们,还另有一波家伙潜伏其内。”
女人冷笑一声,“李韬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家里漏成筛子了,都没发现么。”
她的下属并没有接这话。
女人又问:“还有呢?”
“阿三还说,阿十一,阿十二,阿十三,阿十七,着了道,不知是李家下的手,还是另外那伙人。他们平常看起来毫无违和之处,行事思考皆是发自内心,然而,李家少爷一旦发布指令,他们便会令行禁止,绝不多做一步。”
女人声音带上淡淡不悦:“为何不早汇报?”
“阿三去时,他们一切行动如常,认得阿三,也能与他对暗号,谈到李家少爷时,也会对他的性格表露不满,初始阿三没发现不对,哪怕李家少爷将他们全部留在原地,只和褚贞一同上路,也只是以为少爷我行我素的脾气又犯了。”
这倒也合理……
女子沉吟不语。
属下又道:“阿三猜疑,异常藏在李家,他是您通过李家家主夫人那边直接塞进去的,没在李家呆几天,阿十一他们,在李少爷身边……”
女子叹气:“也有五六年了。”
属下接着汇报道:“然而,等车马远去,阿三提议偷偷顺着车辙紧随其后,却被其他人拒绝,说少爷的命令不可违背。”
林稚水听着,也觉得很不对。命令的确不可违背,但是,偷偷跟上去属于对李路行的生命负责的一种折中处理,于情于理,那些仆从都不该拒绝才是。
一瞬间,林稚水又想起来他和李路行刚见面的时候。
当时他还觉得李路行虽然有毛病,却也是个骄傲的人,战斗时不屑于让随从帮忙,惨败后也没让随从去群殴,反而赏了他们银票。现在换个角度想想,却发现其中明显的不对劲。
阮小七一身匪气,看着可不像个好人,幸好他的尖刀刺的是李路行耳骨,可万一是脖子呢?
那可不是普通切磋,刀都动脸上了!
不听少爷的话,顶多是不要命,听少爷的话,却让他丢了命,回李家后,他们都得死。
孰轻孰重,不至于想不到。
林稚水对包公说:“我试她一试,看她是哪边的,若是我追她出门,您留下,替我剖一剖李路行的尸身。看他胸骨。它在心脏前方,除西门庄主那一剑外,还有别的痕迹没有?”
毕竟,从前面刺进去,未必会避开胸骨,可按照古时候以为心脏全生在左边的误解,从后背刺进去,绝不会去刺脊椎——这两组骨头,于人体位置竖直正对。
“好,主家请小心。”
林稚水没有立刻拔剑。从黑衣女子自己过来查看这点,她应当是不希望有别人在义庄里,看着她检查尸体的。
——不论是为了自己颜面,还是为了李路行颜面。
果不其然,听完汇报后,黑衣女子道:“是我对不住兄弟们,你先回去,别让阿三出事,我稍后再回。”
“是,头儿。”
下属离去,黑衣女子继续验尸。
青莲剑动,剑吟若蝉鸣,灯芯噼啪,剑风袭过,一颤之后,倏然覆灭,陷入黑暗之前,只见得细长黑影掠过墙壁,直指女子。
她可以避开,但是那剑招就要砸在李路行的尸体上了。
——林稚水当然知道自己能收住,黑衣女子却不知道。
她目锐如剑,透过黑纱盯着林稚水的方向,将李路行身上的白被子用力往上一掀,遮住双方视线。
清亮的裂帛声后,林稚水去势受阻,就听到自己的剑尖与对方的剑尖相击时,宛若金玉撞击“叮”地一响。
白被子坠下,庄门大开,林稚水只看到浓稠墨汁一般的夜色中,踏着风吟驰去的背影。
林稚水单手持剑,追了出去。
月色下,只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急驰,花草树屋自两人身边倒掠。剑吟声声,白色剑虹走水冲波般啸过三十多尺的距离,离她背心仅余数尺,迫得她骤停反身,拔剑相对。
只两三个呼吸间,林稚水就冲到她面前,长兵相接,锋刃流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