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谁轻谁重

“来了?”始皇帝抬了抬眼。

“来了!陛下, 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我师……”

两面卷起来的棋子被扔进林稚水怀里,始皇帝淡淡地打断了他:“朕让你学的旗语如何了?”

“我闲暇时已经学会了!”

“好, 去那边用军队练一练。”

“啊?”

始皇帝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林稚水就抱着棋子去试旗语了。

李白脸上笑容微淡。

倒真不愧是始皇帝, 不需要直接和他对话,三言两语间, 就突显出了和林稚水的亲密, 以及,尽管他们只是师生关系,林稚水亦还是乖巧地听从他——秦始皇嬴政的培养。

“白见过始皇陛下。徒儿顽劣, 这段时日亏得陛下照顾了。”

嬴政狭长的眉眼微挑,与李白对视, 薄得冷酷的唇竟意思意思地露出一抹微笑。

“先生说笑了, 稚水又非幼儿,何须朕照顾,倒是朕受他爱护颇多, 累得他时时挂心。”

林稚水在不远处一边挥舞旗子, 看着兵马俑们随着旗语变幻队形,或进攻或防守, 一边支着耳朵听那边的动静。听到始皇帝和善的语气时, 差点打错了旗语。

诧异过后, 林稚水又猛然醒悟过来。

啊,对, 虽然陛下是个傲娇,可他也不是在什么人面前都傲娇,更不会见谁都冷着一张脸, 作为皇帝,他也是能爱才好士,平和亲切地从风花雪月谈到人生理想。

他一定是很看好师父,和他相谈甚欢!

毕竟那可是李白!

李白瞟了一眼暗搓搓往这边看的徒弟,那小心翼翼把脸侧一点过来,尝试着一心二用,差一点就要探头探脑的举动,引得他莞尔。

“这孩子一向如此赤诚,待人待事都尽心尽力,始皇谬赞了。”

嬴政装模作样叹息:“容易吃亏。”

“所以才需要学剑,如此,有谁想欺骗他,便要想一想能不能挡住他的长铗。”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慎思慎行,游侠素来喜欢靠侥幸行险,终归不是常道,该有爪牙护卫他。”

爪牙有勇士和武臣的意思,嬴政说着,就把目光移向了英武非凡的兵马俑,言外之意呼之欲出。

始皇帝佯装欣慰,“他学得很好。”

李白脸色顿时黑了。

他再潇洒,碰到这种和自己教徒理念不合的情况,都洒脱不起来,偏偏那傻孩子还给人趁虚而入,认了对方当老师,他也不能直接说,你滚开,我徒弟我自己教。

这就相当于小道士从山中出来,进了私塾,拜了先生,纵然不像老道长那般占了个如师如父的名头,可小道士也是该听先生教导的。

怪他死的早!李白气哼哼地想。

李白眼尖地发现林稚水已经操练完军队了,伸出手招了招,少年立刻撒丫子欢快地跑过来,手里还抱着旗子,双眸弯弯,眼瞳亮亮,“师父!”

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见过大世面的青莲剑仙觉得自己并没有被徒弟萌到,自认为冷静地说:“稚水,去舞一套剑招。”

“好啊!”拉开距离后,林稚水把旗子滚吧滚吧裹成长条的法棍,直接将它当成未开锋的剑,劈、砍、刺、压……舞得虎虎生风,剑光吞吐。可以见得他的剑术已遁入更高的层次,万物皆可为剑。

冥漠中有剑鸣响动,天空成群结队盘旋的大鸟如同惊弓之鸟,听到剑鸣声便惊慌地散开。

一套剑招舞完,林稚水迅速蹿到李白面前,“师父,好啦!”

“很不错,你这两年并没有懈怠练剑。”李白握起林稚水的手,在他虎口指腹上擦过,受到按压,微微凹陷的厚茧,是少年努力的证明。

李白话音一转:“日后也要继续努力,如此,哪怕敌人突破了万军,杀到你面前,你也能从容不迫地拔剑退敌。”

被内涵的嬴政:“……”

他嗤笑一声,“能让敌人攻到主帅面前,如此无用的万军,不要也罢。”

林稚水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大大咧咧道:“是啊,比如陛下您的秦军,就绝不会那样没用。”

嬴政傲然:“还需要你说?”

李白平静地开口:“难道就把性命寄托在他人能否守住上?”

嬴政:“是信任。朕的军队,所向披靡。”

“大丈夫当持三尺青锋,立不世功业。”

“然后,遇到什么样的货色,都亲自出手?”

林稚水懵逼地站在原地。

等等,怎么回事?他错过了什么吗?为什么这两位会突然吵起来!

林稚水:“其实……”

李白:“始皇陛下不也习剑?”

林稚水:“等……”

嬴政:“朕学天子之剑。”

林稚水:“我……”

李白:“天子之剑,以燕溪石城为锋。齐岱为愕,晋卫为脊,周宋为谭,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

林稚水喉结动了动,想跑的冲动越来越明显,正好,李白说到激动处,松开了他的手。少年慢慢平缓起呼吸,小心翼翼地后退。

一步……

两步……

嬴政:“正是如此。”

三步……

李白:“稚水又不当天子,为何要学天子之剑?”

四步……

嬴政:“何必非此即彼?倘若天底下拥兵以自卫的,都是天子,这天子也太廉价了。”

五步……

不要注意到我!千万别看我!

少年悄悄睨了一眼不远处的墙,到时候只要贴上面,然后翻上去,就能迅速逃之夭夭了!

加油!林稚水你可以的!

忍着哼歌的冲动,林稚水开始迈第六脚,才抬到一半,就听清了始皇帝说:“倒不如问问林稚水,看他想学什么。”

林稚水就感觉肩膀一沉,李白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你怎么跑这来了?”

嬴政睨了林稚水一眼,手指在爵里漫不经心地搅动没有喝过的酒液,湿润的指尖轻飘飘地往桌面划了一道水痕,莹亮的指甲烁着水光。“约莫是,想要血溅五步?”

“哈、哈哈,怎么会呢!”林稚水讪讪地放下脚,装出一脸的无辜,“陛下,您和我师父谈完了吗?谈的什么?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嬴政扯了个嘲讽意味十足的笑,“有啊。”

“您请说。”

“我和你师争不出高低,欲问你,你是觉得端坐军中,差遣兵卒去进攻更好,还是自己提剑上阵更妙?”

李白笑道:“你想学哪个,就说哪个。倒也别说都想学,你一天的时辰就那么多,总要分出个轻重缓急。”

虽然青莲剑仙笑得淡雅似仙落凡尘,林稚水还是本能地觉得气氛一瞬间燃烧起来了,他就是那个被架在火上烤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