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客青衫 70
解决了和西淮的感情问题之后,银止川和西淮很是如胶似漆了几天。
甚至每次做爱后,银止川手指都会细细描过少年的眼睛,轻轻地说:
“这是我所爱之人的眼睛,我所爱之人的鼻梁,我所爱之人的唇……”
而西淮在他的抚摸下眼睫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着。
西淮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
他愈来愈不想去想那些上京的事情了,也愈来愈不愿意回忆起沧澜。
好像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小倌,真的只是家道中落。
被卖进了赴云楼,身世干净简单,和银止川的父兄没有丝毫的关系,那该有多好。
然而,上京细作传来的线索还在西淮手中,他每每摩挲着那只锦囊,都不敢打开看里头究竟是什么——
那是……会叫银止川这一生都不能再提起枪的东西。也是叫他再也无法留在银止川身边的东西。
“你是喜欢我的吧,西淮?”
大概这种犹豫银止川也有所察觉。
有一天西淮在怔怔出神的时候,他突然走了过去,在西淮的唇角亲了亲。
西淮一怔,无法说是也无法说不是。
只这么呆呆地望着他。
少年漆黑的瞳孔照在阳光下,显得犹如一潭看不见底的深泉。
“如果你有什么为难的事,就告诉我。”
银止川在西淮的面颊侧边轻轻摸了摸,略微停顿了一下,而后说:“即便是让我为你去死,我也会为你办到。”
“……为我去死?”
西淮似是被他这句话惊到了,失神喃喃。
“你喜不喜欢我我是不知道的。”
银止川轻声说:“但是我喜欢你,我一直知道。”
“……”
白衣少年却在阳光下迷惘地问:“那你要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不计代价地去爱一个人。你……想要得到的回报是什么?”
银止川原本想说,想跟你一起过完这一生啊。
但是他随即想到了不久前在床上的那一遭,西淮宁死都不愿意说出那几个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银止川不可避免地话头一哽,转而说道:“想要……”
“——说什么都可以吗?”
“是啊。”
其实西淮身上已经没什么是他不能的得到了。
包括最亲昵的行为他们都早已做过无数次,但他们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竟然显得这么陌生而疏远。
银止川看着西淮苍白清瘦的脸,略微沉吟片刻,而后他倏然笑了起来,道:“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了——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西淮,我想知道在你进赴云楼之前,你的本名是什么。”
“……”
那个名字么?
西淮一顿。
叶逐颜。
叶清明的幺子,秦淮叶家的小公子。
“可以吗?”
银止川观察着他的神色,试探道:“如果你为难……就算了。我换一个好了……”
这是一个包含了太多讯息的名字,告诉银止川是相当危险的。
哪怕花辞树已经将其中许多关键点都抹去,但凭银止川的人脉,想查出什么未尝没有可能。
“好。”
然而西淮说。
他注视着银止川倏然微微一动的眼睛,顿了顿,却又说:“但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
“是。”
西淮说:“现在星野之都内一片混乱。风雨欲起,暗潮涌动,即便我告诉你我的名字,又能怎么样呢?”
“更何况,原名对进过风尘之所的人总是十分重要的。大概等同这卑劣不堪的一生中最后一块遮羞布。……总要找一个珍惜慎重的机会说出来,不是么?”
“……好罢。”
于是银止川只得说:“那什么样的机会才算珍惜慎重?……”
这个时候西淮却移开了眼去,轻轻道:“再说吧。”
“……时机到了,自然就知道是那个时候了。”
银止川迷惑地看着他,对他这充满不确定的说法弄得云里雾里。
却不知道在西淮袖中手指无声地掐紧了手心:
如果私心来讲……其实他希望这一天,永远也不要到来。
银止川不明白西淮的想法,便常常琢磨着什么叫珍惜慎重,适宜说大事情的时机。
然而没等他琢磨明白,另一个消息就传来——
御史台林昆,被下狱了。
当日在礼祭大殿上,无数人都看到了那块寓意御史台会出乱世之星的牌子。但是沉宴从来没有办过。
即便是谋反,也是草草的敷衍了事,明显更偏袒于镇国公府和御史台。
结果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众人以为这场占卜风波要风平浪静过去的时候,突然从林昆的府邸上查出了大量赈银——
而这些赈银好巧不巧,都是朝廷拨出去,赈济给关山郡的一批。
当时林昆负责关山郡赈灾,赈银被途中层层揩油水,也是他奉命查办,而今不翼而飞的银两却都从他的府中被发现,实在是有些尴尬。
“怎么会?”
银止川直皱眉头,问那传信的人:“你确定是林昆?林太傅的长孙儿林昆?”
信差重重点头:“是,就是林昆林枕风大人。”
“……这怎么可能?”
饶是和林昆向来看不对眼的银止川,也觉得这绝不可能是林昆会做出来的事情。
然而消息既已经传出,就说明已经差不多板上钉钉了。并不是没有依据的事情。
银止川蹙着眉头,说:“走吧,今晚寻机……去见一见林昆。”
林昆下狱这件事,着实是震惊朝野。
曾经在星野之都的百姓心中,林昆的形象是这样的:倘若林昆不是好官,那么盛泱就再也没有一个好官了。
每次西淮去御史台,见到林昆时,都瞧见他的桌案上摆满了各种案卷。
而每一桩案宗,他都是极认真处理的。在别人看来都是劳心费力的麻烦的事情,在林昆眼里,则是一粒粒可能会引起燎原的种子——
若不好好处理,则会引起整个盛泱大厦的崩溃。
这样一个人,怎么想也不会是贪赃赈银的人。
连西淮也在心中微微一动,想这是谁在算计他。
潮湿阴暗的地牢,从一踏进去,外头的阳光就消失了。仿佛充斥在这里的,只有相互碰撞的镣铐,从一个囚犯身上跳到另一个囚犯身上的虱子,以及催人作呕的泔水臭气。
银止川牵着西淮的手,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头。
“这是你常看的书,这是你习惯用的桌案,喏,我把阿碧也给你带过来了……”
遥遥的,牢狱深处似乎有人走动和交谈的声音。
银止川和西淮靠过去,见正是李斯年和林昆在栅栏后,李斯年在给林昆布置牢房。
都是再破落不过的单间,湿冷阴寒就不说了,整个空间内,也只有栅栏对面的那个墙上很高的一个地方有一扇小窗,漏出可怜至极的一点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