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坦白
今日过年, 孟洪又送了一堆菜来。除了萧彧喜欢的蔬菜和豆制品,还有一腿猪肉,半只羊, 活鸡活鸭活鱼活虾等。
种类和数量都不少, 就是家中吃饭的人很少, 这么多菜根本吃不完,这种天可不太适合储存肉类。
萧彧叫厨房里将今天要吃的肉留下, 剩下的都切成大块, 腌好煮熟, 然后入油锅炸,倒入炸肉的油封存起来。这法子他之前给出海的船员用过,肉能存上好一阵不会坏。
要说崖州哪儿都好, 唯独这点不太好, 没有冰,肉类特别容易坏。就算每天上市场买鲜肉,到晚上也未必能吃上新鲜的, 最热的时候,肉不到晚上就坏掉了。
不过今天还是不必担心, 肉还能保鲜到晚上。
孩子最爱过年, 因为过年意味着有肉吃。
他们家平时也不缺肉吃, 但逢年过节还是更丰盛一些,所以阿平也喜欢过年过节。
过不过年对萧彧没啥区别,因为他现在还在斋戒中, 已经有半年左右没吃肉了, 嘴里真是淡出个鸟来了。
厨娘是家仆的老婆, 做菜手艺还可以, 但由于是穷苦人家出身, 会的也就是那几样家常菜。萧彧指点了不少,现在已经能烧出几样硬菜了。
但她也不能将蔬菜豆腐做出花样来,萧彧想吃点合口味的,还得自己动手。
比如今天中午,萧彧便给自己弄了个凉拌三丝,莴笋丝、黄瓜丝和木耳丝,放了柠檬汁、酱油、蒜蓉、辣蓼末和香油搅拌,十分清爽可口。
柠檬就是萧彧当初嫁接在孟洪家柚子树上结出来的。
连无肉不欢的阿平都吃了不少,小家伙特别爱吃黄瓜,完全是把黄瓜当水果吃。
到底还是水果太匮乏了,再等几年,水果种类就能丰富起来了,比如甘蔗、葡萄、石榴与荸荠。
吃完饭,萧彧便去厨房帮忙准备年夜饭。
这边只有一个厨娘,平时做十几个人的饭还是可以的,但年夜饭想要做出些新花样来,她的水平还欠缺了些。
萧彧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裴凛之便在窗外看着里面的萧彧走神。殿下从小到大,从未进过御膳房,而且他做的很多菜,就连是自幼在宫中长大的他们都未曾吃到过。
他如何知道这么多菜的做法呢?难道真是从书上看到的?对自己无话不谈的殿下为何从前从未跟他提起过?
裴凛之努力回想他们在宫中的那些日子,但越想越心惊。
殿下自从来到崖州之后,就一改从前谨小慎微的性格,变得果敢而自信,不畏艰难,勇于尝试,积极动手,很多连自己都不敢想的事,他都做到了。
他原以为是殿下受到刺激,一下子开了窍,终于成长起来了。
现在想来,这个成长简直就是脱胎换骨,而且是一夕之间,快得惊人。
裴凛之隔窗看着认真忙碌的萧彧,不敢再去深想,甚至都有点不敢去问那个答案了。他转过身,离开了厨房。
赖峰正推着阿平在荡秋千,小家伙兴奋得咯咯直笑。裴凛之没心情陪孩子玩,便进了书房。
萧彧的案桌上摆放着一些用纸剪成的牛羊马猫狗等小动物,还有一些竹片和绢布,裴凛之拿起来看了一下,这是打算做什么玩具?
旁边还有一个切开掏了瓤的柚子皮,柚子瓤已经不见了,还留着这个皮做什么?裴凛之拿起来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萧彧指点厨娘将简易版佛跳墙炖上,便从厨房出来了,红烧肉、糖醋排骨、白切鸡、红烧鱼之类的厨娘都会做,无需他帮忙了。
阿平见到他回来,赶紧从秋千上下来:“郎君,郎君,灯!”
萧彧笑了:“别着急,我这就去给你做。”他答应给阿平做个走马灯,小家伙记性好,一直惦记着呢。
阿平非常乖,说不进书房就不进书房,一直在这里等着萧彧。
萧彧抱着阿平进屋:“阿平不许乱动桌上的东西哦。凛之也在?”
裴凛之正在看萧彧修改的崖州律例,见他进来,放下手里的书:“忙完了?”
萧彧笑眯眯地说:“给年夜饭做了一道压轴菜,补偿大家不能回村,陪我在这里过年。”
裴凛之看着他:“郎君自己又不吃,还做那么多菜做什么。”他们的菜越丰盛,不就衬得他越可怜。
“我不吃你们可以吃啊。”萧彧将阿平放下来,从桌上拿了一根绳子给阿平,“阿平你玩翻花绳,我给你做玩具。”
阿平接过绳子,套在手上,开始翻花绳。这是一个简单的益智游戏,萧彧鼓励他玩。
阿平有模有样地翻了两下,然后看着裴凛之:“来翻。”
裴凛之无奈,只好将他抱过来,跟他一起玩起了翻花绳的游戏。
萧彧便在案前坐下来,开始做走马灯。这是他小时候的手工作业,没想到如今又派上用场了。
赖峰站在门外,看着屋里两个大人陪一个孩子玩简单的游戏,嘴角微微勾起,转身望向外面,两位郎君都是特别温柔的人,对孩子尤其有耐心,越王将他送来这里是正确的选择。
经过反复调试,萧彧终于将走马灯做好了。在下面点上蜡烛,纸马牛羊猫狗便旋转起来,落在外面薄薄的绢布上。
绢布上也绘了简单雅致的梅兰竹菊,全都出自萧彧之手。
阿平兴奋得直拍手:“马灯!马灯!”
萧彧哈哈笑:“是走马灯。好了,等天黑了再看,那样会更好看。”
萧彧又给阿平做了一盏柚子灯,用小刀在柚子皮上刻上“平安快乐”四个字,再用绳子挑起来,里面放一支短短的蜡烛,就成了一盏柚子灯笼。
阿平喜欢得“呜呜”叫,提着柚子灯到外面去找人炫耀了。
萧彧在后面喊:“将蜡烛吹灭了,天还没黑呢,不要浪费蜡了。”
一回头,便看见裴凛之正出神地望着自己,不知道看了多久,萧彧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啦?我脸上有东西?”
裴凛之说:“我不知道原来郎君还这么心灵手巧。”
萧彧神色肃穆起来,轻轻叹了口气,说:“我本来以为,这个秘密我会守到死的那一天。现在看来,是瞒不住你了。”
裴凛之坐直了身体,喉头有些发紧:“什么秘密?”
萧彧问他:“你觉得我跟从前有什么变化?”
裴凛之的双手握成了拳头:“是有一些,郎君比从前要自信许多,而且也能干了不少。”
萧彧舔舔唇:“凛之,如果我不是你认识的殿下,你会怎样?”
裴凛之的拳头微微发抖:“殿下休要说笑,你不是殿下,还会是谁?”
萧彧仰头望着房顶:“你与你的殿下朝夕相处,从小一起长大,难道就没发现不对吗?”
裴凛之抿紧了唇不说话,岂能没发现,只是不愿意去深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