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禁商

自从萧彧在崖州称帝, 建业城内就开始暗潮汹涌,虽然明面上大家都默契地只字不提,暗地里都有各自的小九九, 有人欢喜, 有人鄙夷,有人叹息, 有人看戏。

有人进行过客观分析,萧彧跟萧祎抗衡,胜算有多少。

从兵力、财力、物力、外力环境等方面进行比较。萧彧最大的优势是地处偏远, 除了萧祎,就没有其他外部压力, 还有一个明显的优势,就是广交一带较少□□, 人口不会因为灾荒而骤减,如果好好经营,假以时日, 还真能壮大。

但他有壮大的机会吗?没有, 萧祎不会给他壮大的机会。他连梁王与豫王都容不下,这两位还没称帝呢, 更何况是已经称帝的萧彧。

整个广交地区人口不过一百多万,安国境内人口超过两千万, 有源源不断的兵力,碾压萧彧绰绰有余。不出三个月, 萧彧的小朝廷便将被萧祎扼杀在襁褓中。

然而事情并不如分析的那样, 萧祎的兵力远多于萧彧不假, 但他自去年下半年起就在疲于应对各地层出不穷的暴动, 粮草迅速被消耗掉。

一直到今春, 萧祎才派出水师攻打广州,然而三万多兵力全军覆没,五十几艘战船连一块舢板都没漂回来。

北边的东西戎又在催促岁币,萧彧控制的广交地区又是重要的产粮区和唯一的珍珠产地,等于是断了萧祎的一只臂膀,萧祎是气得吐血,却又无力再攻打广州。

水师折损大半,余下的更不可能取下广州。若派兵从陆地南下,战线太长,消耗太大,虚空的国库更是无力承担。

于是放任萧彧壮大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

早在去年萧彧称帝时,便有消息传来,他要通过考试选拔官员,当时就有一些寒门学子蠢蠢欲动,然而路途遥远,加上局势未定,还是没什么人成行。

如今《星火》报再次传到建业,这就让跟多读书人按捺不住了。不说别的,就光重复印刷这个技术,就已经令读书人无比神往,这是多少代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事,有了这个技术,还担心无书可读吗?

这也从侧面反映出萧彧对人才的重视,他已经网络到了不少能人志士,选拔考试远比门第推选合理得多,能让真正有才能的人有施展的机会。

不少人尤其是寒门学子重新开始考虑起南下的事来。

数日后,《星火》报终于传到了萧祎手里,他看着两张一模一样的报纸,“星火”两个大字下面,明晃晃地写着“番禺”两个字,他面色铁青:“这是什么?”

太傅温谆说:“启奏陛下,此乃近日在京中传阅甚广的‘报纸’,传为乱党萧彧所制。”

萧祎目光阴鸷地看着温谆:“你拿给朕看是什么意思?”

温谆低着头:“陛下息怒!这是乱党从南边传来的信息,臣想请陛下过目,这两张报纸内容一模一样。”

萧祎冷哼一声:“朕又不瞎!”

温谆说:“臣的意思是,这两份报纸并非手写,而是以某种方式复刻出来的。”

“那又如何?”

温谆额上冒汗:“据臣调查,建业城中少说也有上万份一模一样的报纸。这说明乱党已经掌握了某种法子,他们能用这种办法重复印出成千上万份报纸,也就能印出成千上万份书册。”

萧祎斜睨着温谆:“能印书又如何,太傅缺书看吗?”

温谆说:“臣自然是不缺书的,但是那些庶族子弟缺书,臣担心他们会偷偷跑到乱党那边去。”

萧祎说:“传令下去,没收所有报纸,严禁买卖报纸,违令者一律抓起来。凡有叛逃至伪帝那边者,一旦抓住,杀无赦!”

“臣领旨!”

温遵又说:“陛下,臣以为这报纸多半是那些商船带来的,不如干脆禁了商船。南边的消息也便传不过来了,欲南下的人也就没有了渠道。”

萧祎说:“那就禁了吧。”

温谆下去后,萧祎看着案上的两张纸,目光似要将两张纸烧穿:“传相国。”

过了许久,须发花白的相国桓寅才到。

萧祎将两张报纸扔在桓寅脚边:“相国是否已经见过这个?”

桓寅颤巍巍地弯下老腰,从地上捡起两张报纸,辨认了一会,才说:“这个老臣昨日刚见到,正要跟陛下汇报此事。”

“不必了,太傅已经跟朕汇报过了。这是伪帝萧彧制作的报纸,听闻已经在京中传遍了。如此要事,相国却才知道,看来相国是真老了,已经不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萧祎脸上的嫌弃之情毫不掩饰。

桓寅是三朝元老,景平帝时便是相国,是他力荐萧祎为太子的。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萧祎早就换掉他了。桓寅实在是太老了,已经年近七十,手握权力死不松手,他的党阀在朝中盘根错节。

萧祎觉得自己处处受他掣肘,心里相当不爽,所以更为倚重自己提拔上来的温谆与金焕然。

桓寅却仿佛没听懂萧祎的意思:“老臣以为也不是什么打紧之事。”

“不打紧吗?朕可是听说,不少庶族子弟打算投奔伪帝,就因为这几张报纸。”萧祎冷哼。

桓寅说:“陛下无需多虑,天下才俊皆已为陛下网罗,只有庶族那些无能无品之辈才会去那南蛮之地碰运气,不足为虑。”

桓氏是本朝最大的门阀之一,世代身居高位,哪里将寒门庶族放在眼里。

萧祎翻了个白眼:“朕欲今秋举兵南下,一举歼灭乱党余孽。相国看这仗打得打不得?”

桓寅拱手:“陛下,老臣认为今秋不宜动兵。”

“为何?”萧祎压住自己的怒气,冷冷地问。

桓寅说:“如今各地暴民才刚平定,国库消耗过大。而南下战线过长,给养消耗巨大,或恐难以承受这场大战。陛下还得提防北方二戎的狼子野心。”

萧祎在桌上用力一捶,气狠狠地说:“那就放任萧彧坐大吗?”

桓寅说:“当然不能,但陛下需得耐下心来。休养一年,待国库充盈再南下不迟,利用这一年扩充水师,明年再派水师进攻广州。”

萧祎怒极反笑:“又打发水师去送死?今春朕听相国的建议派了三万水师过去,连一个鬼影都没回来。该不会是相国跟萧彧串通好,故意合谋算计朕罢!”

桓寅连忙跪下:“陛下息怒!陛下这可冤枉死老臣了,老臣为了陛下鞠躬尽瘁,怎敢与乱党勾结。况且当初周起谋逆一案可是老臣亲手督办,老臣如何会跟萧彧往来,这无异于与虎谋皮。陛下一定要相信老臣的耿耿忠心啊。”

萧祎当然知道桓寅不可能跟萧彧勾结,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最迟明年春天,朕便要攻打广州。你去安排,若这点事都办不好,这相国你就别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