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真心话 撒娇
监牢的信息流平稳而清冷。虎鲸就在看不见的波段中浮潜。
房间不大,9米长的大海豚只好把尾鳍丢在外面,脑袋挤进小空间,与庞大身体不匹配的黑色小眼睛猛盯着他瞧,活脱脱是个充气过饱的塑料大玩具。
缪寻为避开它,缩到墙角,侧身紧紧贴住墙。
不自在。
陌生的环境,空荡的监牢,唯一熟悉的,还是面前这只精神体。
都说,精神体是哨兵和向导的第二灵魂,是共通感觉的命运伙伴。
缪寻没有这种“伙伴”,融合实验让他和精神体合二为一,很多时候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人,是动物,还是精神体。
他不清楚自己的定位,就在这三种角色中混乱转换。
时而浪荡,时而羞怯,经常没有自尊心,偶尔找回自我,矛盾到极致。
原本的他,到底是什么……
“咔,咔啦啦,咔啦……”
缪寻微微侧头,朝发出声音的地方投去目光。对面墙角的罐头被黑圆圆的鱼鳍扒拉得哗哗响,发现缪寻在看它,虎鲸做贼心虚似的“啾啾”两声,垂着流线型的脑袋,默默继续把罐头推到他面前。
它想让他吃东西。
缪寻往更里面缩了缩,置之不理。
虎鲸有点伤心,嗷嗷叫着又扒拉回罐头,压到自己腹部下面,拿鳍去碰。
缪寻偷瞄一会,发现它是想学着人类抠开罐头,奈何它的手手——鳍肢——又圆又短,根本够不着。
蠢东西……之前的聪明劲都去哪了……
“……你有牙齿。”
收到提示,虎鲸扭着大尾巴,把罐头叼在嘴里拿自己当开瓶器,“咔嚓”,盖子是开了,可罐头也瘪了,里面的巧克力糖豆呼啦啦掉在地上,撒得到处都是。
五颜六色的糖豆里,夹着一小张纸。
虎鲸用椭圆形的鳍,将弄脏的糖豆扫到一处,同时不动声色把小纸条往缪寻那里推推,再推一点,碰到咪呜的腿了!
可惜他的草原大猫猫根本不想理。
大虎鲸失落地喷出一道水柱,游进天花板里,飘到楼上去消失了。
它走之后一会,缪寻起来收拾地面,眼神触碰到那张小纸条,他犹豫了下,决定捡起来丢掉。
丢掉之前,随便看一眼吧。
展开,上面写着:【这是57号咪罐。今天是你带着我精神体跑路的第四天,我依然很生气,想把你抓回来揉到炸毛,不管怎么叫也不停手。】
好像是一个月前写下的。
缪寻把纸条揉进手心,朝外边看了看,守卫离他很远,如果去……的话,应该没有人知道。
他没忍住,撬开了第二个罐头,这罐里是花生。
【60号罐。本来想继续封装糖豆,想了想不能总是惯着你,回头牙疼了我要心疼的。】
管天管地的家伙。
缪寻带着气愤连开四个罐,【62号。我睡不着。】
【63号。还是睡不着。】
【77号。你不窝在我身边,我根本没法睡好。我想你想得出现幻觉,门一响,就觉得是你回来了。】
【80号罐头。你是妖精的变的吗?把我的魂都吸跑了。】
再……再开一个吧。
【81号咪罐。你终于回来了,被我弄到筋疲力尽睡过去,外面来了两次送东西,你都没醒。我很高兴。我最骄傲的,就是你有了安全感。】
缪寻蹲在一排打开的罐头前,手捏一把小纸条,心中滋味难言。
他切断联系方式,带虎鲸跑去执行任务的日子,薛放就是这样聊以慰藉的。
不断自我安慰,自我说服,固执地等待他。
在薛放看来,他最大的收获不是缪寻爱他,而是缪寻在有他的屋子里,永远睡得安稳恬静。
“呼哧呼哧~”虎鲸居然又从天花板倒着冒出来了。
缪寻飞快把罐头推到一边,藏起纸条。不知道是真的没发现,还是装的,虎鲸欢快浮到他面前,咧开血盆大嘴,里面有一只惊恐万分的海龟精神体。
……出去又不知道欺负了谁,居然还把别人精神体抓来玩。
“啾啾~哧——”我没找到球。
“嗷呼嗷呼!”就用这个凑合一下好了,丑丑的!你不要嫌弃。
到底是谁在嫌弃……
凄惨的海龟把四肢缩进壳里,虎鲸昂起身体,用嘴向后顶起,兴奋地呜呼鸣叫,收束窄紧的尾鳍高高扬起,像网球拍子,把飞过去的海龟一巴掌扇回来,再拼命在小房间扭动,用脑袋去接,滑稽笨拙又卖力地表演“巨海豚顶球”,想逗缪寻开心。
“我不想看这个……”缪寻纠结地抠起指甲。
可能这家伙自诞生以来,还没做过这么傻的事。
“那你想看什么?”纵容的语气。
缪寻下意识以为虎鲸在问他,就回答:“我想看……嗯?”
虎鲸会说话吗?
他脊骨像触了电,肩头颤抖,一下反应过来看向监门,男人身形高挑,站在走廊光下望着他,那眼神,平静温和中有掩盖不住的占有欲。
缪寻切实体会到永久绑定的坏处:他会控制不住去感受对方鼓动的心跳,体内激素水平升高,连彼此的徽记都在互相呼应,隐隐发烫。
就好像,薛放手里有一条链子,把他俩紧紧绑在一起,只要他想,就能通过这条链子任意侵氾和控制自己。
“我在这里站了有一会了。”薛放眉心微皱,担忧地说,“你没有注意到我。”
缪寻调整好表情,冷笑:“我不想注意你。”
“你陷入了轻度感官神游,聚精会神看我给你的纸条——”
缪寻忽然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那叠纸条,当面撕得粉碎,手一松,纷纷扬扬洒下来:“现在不用看了。”
“……撕了回头我再写双倍。”猫闹脾气了,要赶紧顺毛。
“薛放,你逼我叫你主人,心里是不是很爽?”锈金色的眸子泛着冷光,唇角却漾开笑容,“玥萨的小宠物,被羞辱了好多年,死也不肯开口叫一声主人,被你在床上三言两语逼得说出口,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薛放有一瞬间的窘迫,“要我诚实回答的话,确实有……但我纯粹是嫉妒心理作怪。”
缪寻咄咄反问:“你嫉妒什么?嫉妒他让我更恶心?”
薛放垂下目光:“嫉妒他知道你的一切,认识你比我早,说的任何一句话都能刺激你,反应到你的情绪上。可你的向导,是我。最能影响你情感的,本应该是我。”
像在努力消化理解这段话,缪寻僵在原地未动。半晌,他突然走近门边,按响了呼叫铃,远处的守卫哨兵听到铃声后赶来。
那个彪形胡须大汉粗声粗气问:“怎么回事?”
薛放一句话温声拦下来:“没什么,情侣闹脾气,麻烦您多担待。”
缪寻头一次觉得那副表情如此让他不适。什么叫情侣闹脾气,到了现在,还在轻描淡写,仿佛斤斤计较的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