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封戚瞪着季衷寒,季衷寒不闪不避地回视,反而是封戚先行乱了阵脚。

他先是蹙眉,脸上有着不可置信与疑虑,面色变了几遍,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季衷寒会喜欢的男人是谁。

果不其然,在季衷寒等了许久后,封戚才迟疑地问了一句:“是谁?”

季衷寒深吸了一口气,忍住额角乱跳的青筋:“是个不怎么样的人。”

“脾气不好,看起来也不怎么聪明,除了那张脸简直一无是处。” 季衷寒毫不客气道。

所以他都说得如此明显,封戚仍不知道是谁。

到底是在装傻,还是真傻。

季衷寒感觉胸口有些疼,也不知道是被伤牵扯的,还是被气的。

封戚好似明白了什么,他目光闪烁,避开了季衷寒的视线,看向了屏幕。

“你不问我到底是谁吗?” 季衷寒说。

封戚用力地按着遥控器,没说话。

季衷寒不打算让封戚逃避下去了,不管封戚信不信,该说的他还是要说的。

“在你转院的那一天,我早上起得很早,给你做了份早餐。”

季衷寒慢慢地说着,他描述那日的天气,路边的花店,直到与店员描述,他要给男朋友送花,封戚终于有了反应。

那是让季衷寒猝不及防的神情,封戚眉心隆起,他的五官深而硬,皱起眉来就会有股凶劲。

但此刻的封戚却反差地颤抖眼睫,红了眼眶。

封戚就像一个求了一样东西许多年,已经盼到不敢期待的人,始终垂着眼,盯着自己的手腕:“就像你说的,你喜欢的人性格糟糕,除了脸一无是处,你就算现在觉得喜欢,以后也迟早厌烦。”

季衷寒在极短的时间里,再一次感到了后悔。

他伸手扶住封戚的肩,歉意道:“不是这样的,我刚刚并非这个意思。”

封戚没有看他:“他做错了事,你就要抛下他。救了你,你就回头。”

封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等你哪天又一次生气,他已经给不出更多的东西怎么办?”

连命都给了,确实没有更多能给的了。

季衷寒几乎要说不出话来,说不是这样的辩驳,又那么地苍白。

他明白封戚的意思,封戚是对他没有信心了。

从前他所作的那些决定,如今都成了封戚不愿相信他的证据。

季衷寒甚至没法去跟封戚论一论他当初所做的事情对与错,不管怎么说,或许对封戚来说,曾经的他实在太过严厉与冷酷。

见季衷寒露出内疚的神情,封戚反而道:“行了,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人陪夜。”

季衷寒默默起身将餐具收拾好以后,便出了病房。

待季衷寒再次回到病房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封戚还没睡,看到他开门进来时,已经没有多少惊讶了。

可能是季衷寒短短时间内,来回太多次,封戚多少有点习惯。

季衷寒手里提着个包,直接拐进了浴室。他洗了个热水澡,才热气腾腾,穿着一整套真丝睡衣走了出来。

睡衣是少有的男款浅色,郁金香的色泽,服贴着身体,长裤走动间隐约勾勒出腿部线条。

季衷寒的短发带了些湿意,眉眼也被雾气晕得朦朦胧胧。

他再次将小床展开,爬到床上的时候,封戚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季衷寒跪在床上,铺床单被子,认认真真地将枕头拍得松软。瞧着不像是要陪夜,只是换个地方睡觉。

他弯着腰刚摆好枕头,再直起来时,就发觉封戚仓促地把脸转了过去。

季衷寒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晚上要起来的时候喊我。”

说完后,他打了个哈欠,竟是想睡了。

封戚耳根仍有些红,但惊觉季衷寒真想留在这里睡觉时:“你不是在床上睡不着吗?”

“最近可以睡着了。” 季衷寒没有隐瞒。

对于季衷寒这话,封戚荒唐地哈了声,反倒更认定了季衷寒在撒谎:“你也有伤在身,没必要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

季衷寒侧在枕头上,抓住了封戚的被子:“其实能睡着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总不能是这张小床像沙发吧。” 封戚说。

季衷寒眼睛都快闭上了:“得你在我身边。”

这句话成功地让封戚消停下来,他没再听到封戚劝他离开的声音,而是房间的灯变暗,调成了不刺眼的昏黄。

真的要睡时,季衷寒反而清醒了些。他手搭在封戚的被子上,听着封戚的呼吸声,一些话好似比从前更好说出口了。

“第一次发现我妈和封行路的事,说实话真的很崩溃。我不能睡床,很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他们。”

“我恨她。”

季衷寒没有说她到底是谁,但封戚能听得懂。

“那天……你在我的卧室,对我做出那些事的时候。”

说到这里,封戚的呼吸一下变得很重,他们从来没有好好谈过这件事,而也是时候该说了。

季衷寒:“其实我很讨厌从那种事中享受到快乐的自己,这会让我觉得,我跟她简直一模一样。”

“在同一张床上,为了追求快乐,忘记伦理道德。”

封戚哑声打断他:“别说了。”

季衷寒没如封戚所愿地停下来:“我逃到国外的时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我才应该生你气。你怎么能对我做出那种事,我们都是男的,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可是我总是梦到你,梦到那个晚上。”

每一次做梦,都会加剧他的自我厌恶。

他与封戚,梅玉玲和封行路,就像解不开的两个死扣,打成了结,缠成一团,无论是从哪头开始理清,都叫人心生抗拒。

那晚他从抗拒到无力的挣扎,由惊慌的推搡到堕落的沉迷。

对封戚来说,那个晚上可能不叫强迫。

而他对性的确恐惧,源于碰见母亲出轨的画面,又经历了与常人完全不同,与同性的经历,他被吓坏了。

渐渐地,他对碰触旁人都感觉到了抗拒,不是因为觉得别人脏,而是觉得他自己脏。

“林鱼说我对你是斯德哥尔摩,所以你才是特殊的。” 季衷寒伸出手,他指尖覆盖在封戚的手背上,探入指缝,与封戚缠在一起。

“其实不是的,再次见面的时候,我根本不怕你。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你了,可是见到以后,才发现……原来我是想你的。”

所以才受不了封戚对他恶劣的态度。

封戚那时每次言语上的攻击,都是实打实地插在季衷寒心上的刀。

重逢后的封戚,看起来过得很好。身边环绕着那么多人,看起来早就把季衷寒给忘了。

最重要的是,封戚对他充满恨意。

季衷寒固执地认为,他不喜欢男人。他有好感的都是女性,又怎么会喜欢上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