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5页)

他手里才摸了第一张牌,一抬手瞅见宣怀风站在门前,手腕转着一招,笑道:「来,来,我学艺不精,正担心输钱,你过来,帮我好好看一看。别让他们诓了去。」

同座的三位忙说:「哪里话,哪里话。我们就算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诓您一分钱。孝敬您还来不及呢。」又都转过头来,向着宣怀风点头问好。

宣怀风一一回以微笑,见白雪岚还在招他,说:「我麻将打得很不好,还是你们玩吧,我到书房去。」

白雪岚说:「去书房做什么?也没有重要公务等着你办。请你给我助助威,你倒撇下我要走?」

转头对那几个乾瞪眼的老板,温和笑道:「你们看,我这副官胆子很大,不给我面子呢。」

众人忙道:「哪里话,哪里话。宣副官一向勤勉公务,极正经的人,听说一向是不爱打麻将听戏的。年轻人爱做事,不爱玩,那是难得的长处,绝不是不给您面子。」

白雪岚笑笑,「难说,最近不给我面子的人多,大伙儿可着劲的让我不舒坦。所以,我遇谁都有些疑神疑鬼。」

四周立即一阵安静。

几位大老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好一会,那位穿绸褂,拖辫子,手上戴着翡翠扳指的,才干笑着说:「宣副官的忠诚,我们是都知道的。也就总长这样的人物,能让宣副官这样的人才忠诚效命。想来他绝不会存心让总长不舒坦,只是一心想为总长多办点公事罢了。」

白雪岚嘴角淡淡一扬,似乎很是高兴,嘴上却道:「你们尽给他戴高帽子,夸得他以后不把我当上司了,我可要找你们算帐。不管,今晚偏要改改他这规矩。」

竟亲自站起来,走到门边把宣怀风拉进来,按着他肩膀,让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笑道:「你只管玩,我帮你瞅着。」

宣怀风一向厌恶打牌,但当着外人的面,必须给白雪岚这总长大人几分面子,何况白雪岚今日出奇的神清气爽,丰神俊朗,宣怀风偏着头看过去,刚好瞧见那一抹笑,纵然有些玩世不恭,却又实在迷人。

便欣然从命了。

宣怀风说:「你强着我打的,要是帮你输了钱,可不要赖我身上。」

白雪岚说:「都说我帮你瞅着,哪能让你输?」听差忙搬了一张椅子过来,他就自自在在地坐了宣怀风身边,看样子打定了主意要当军师。

牌是宣怀风进门时已经砌好的了,一牌未发。

正好是宣怀风坐庄,该他第一个打牌,他瞧瞧竖在面前一溜平平整整的麻将,心里不禁一笑,眼睛微微斜看了白雪岚一下,低声说:「你是摸了一手臭牌,不肯玩了,才拉我顶缸?」

一边说,把手里刚刚摸到的一张九筒打了出去。

白雪岚很是从容,说:「这牌不臭,再摸一张三条,一张七条,就是一副好牌。」

宣怀风说:「金三银七,哪有这么容易……」

「三条。」

还未说完,隔壁那戴着翡翠扳指的就丢了一张牌下来。

宣怀风一愣。

白雪岚在他耳边呵了一下,问:「你不吃牌吗?」

宣怀风趁着旁人不注意,瞪了他一眼,才把两张牌放下来,吃了一张三条。

过一会,又是这位上家,打出一张七条来。

宣怀风知道他是存心想让,不禁有些尴尬。

心里明镜似的。

这些人都是首都有钱的商户,总有些事要仰仗当海关总长的白雪岚,今晚多半是故意奉承来的。

可玩牌就玩牌,弄出这种人人皆知的作弊来,很没有意思。

宣怀风瞧那桌上的七条一眼,把手伸去摸了一张新牌,却又是一张无用的九筒,只好又丢出去。

白雪岚问:「刚才那张七条,怎么不吃呢?有了这一张,牌就好了。」

两人贴得极近,一呼一吸间,便有一股白雪岚独有的热气喷在耳鬓。

宣怀风不好揭破,微皱着眉,淡然说:「吃别人的,不如自己摸的好。」

白雪岚眼眸如星,淡淡微眯,笑了笑,忽然转头对着那位戴翡翠扳指的说:「周老板,你瞧,如今这海关总长,真不好做。又要应付里头,又要应付外头,好不容易有一口吃的,又遇上一些不听话的,专扯老子的后腿。」

他在人前说话,向来儒雅斯文,未语先笑。

现在陡然说出「老子」这不文雅的词来,却不显一丝粗鲁蛮横。

只是透着一股危险的凉意,让人神经倏地扯紧了。

宣怀风下意识警惕起来,打量了白雪岚正看着的这位两眼。

他和商户不常打交道,这一位从前并未见过,刚才听白雪岚这一说,才知道是姓周。

周老板看起来是在商场上打过许多年滚的人,笑起来格外和气忍让,见白雪岚和他说话,居然站起来答话,说:「白总长,周某今晚就是过来赔罪的。犬子没出息,冲撞了您的人,活该他吃点苦头。总长您是何等人物,您抬一抬手,比他小孩子的头还高了七八丈。只求您大人大量。」

邻座两位也赶紧站起来,都拱手作揖地央求起来,「求总长高抬贵手。」

白雪岚不置可否,举起手,在半空甩了两下手腕,招呼道:「坐,坐。好好的打牌,别立什么规矩。」

「总长……」

「坐,」白雪岚微微一笑,淡得慑人,说:「我就是这个臭脾气,玩得高兴,什么都好说。玩得不高兴,什么也甭说。诸位,不会想我玩得不高兴把?」

宣怀风明白过来。

这周老板,不用问就是那位学开车,撞死人而扬长而去的周公子之父了。

那周公子视人命如无物,警察厅的人不管,被白雪岚罗织罪名抓了,正是报应不爽。

宣怀风皱着的眉头顿时解开了,看着三位老板一脸忐忑地坐下来,浅浅一笑,「说的是,玩牌,最要紧是高兴。三位今晚可别让我们总长扫兴。王老板,轮到你摸牌了。」

接下来几张牌,竟是越摸越顺,张张好牌,不一会就凑成,只等着胡四七条了。

偏生王老板在他下面,忽地打了一张四条出来。

宣怀风刚要说「胡了」,猛地手背一热。

原来白雪岚伸出大掌覆在他手上,微笑着睨他一眼,「急什么?不是说要自摸吗?」

宣怀风心忖,都这时候了,还等自摸,让别人胡了我怎么办?

不过他也不是在乎输赢的人,白雪岚要他等自摸,就乐得等自摸,只是一连摸了六七张,都偏偏不是。

另外三位看起来也是一手烂牌,一直没人胡到手。

很快,砌的牌剩下不多,每人再摸三四张,恐怕就是烂局了。

宣怀风再摸一张,却又是一张九筒,不由失笑,摇着头打出去,低声说:「你太贪心了。」